施唯一這麽好脾氣的人,也差點要跳起來指着呂子妗的鼻子罵娘了。
獨特是幾個意思?是不入眼,還是俗氣?
“四年了,品位總得變變。”始宇望向呂子妗,竟然順着她的話答。
聽到這回答,施唯一面色頓時變白,她就那麽不堪嗎?被呂子妗鄙夷,還要被自己的男朋友挖苦…
酸澀從心髒蔓延開,撕扯着施唯一體内每一個角落。
呂子妗得意的笑,看來始宇還是向着她的。呂子妗朝施唯一遞去一個挑釁的眼神,施唯一心裏一陣冒火,操他媽的!她傻了才會在這裏幹坐着被他們羞辱!
施唯一手突然從始宇掌心掙脫出來,動作之突然,倒是吓到了始宇。“做什麽?”始宇扭頭瞪施唯一,又将她的手握住,厚臉皮地說:“男朋友在這,你想去哪兒?”
施唯一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她憤恨看着始宇,責問一句:“耍我很好玩嗎?”
始宇一頭霧水,“我怎麽耍你了?”
“跟我在一起,就那麽讓你丢臉嗎?喜歡我就降低了你的品位嗎?”施唯一還在掙紮,此刻,她最不想看見的就是這對奸夫淫婦的醜惡嘴臉,“放開我,你個劈腿男種馬王八蛋!”
始宇瞅着突然化身爲母老虎的施唯一,暗想此刻解釋是行不通了。心一急,始宇沖施唯一吼了句:“閉嘴!”他第一次對她大吼大叫,施唯一一愣,心裏就更加委屈了。
好啊,初戀剛一回來,他丫的就敢沖她吼了。
真當她是軟柿子,誰都可以捏啊!
施唯一突然抽出手掌扇了始宇一巴掌,正巧印證了她第一次跟始宇自我介紹時說的話:施舍的施,唯獨的唯,一耳光扇死你的一。
施唯一手掌垂下,不可察覺顫了顫,她臉蛋泛着冷,盯着始宇,一臉狠絕果斷地說:“你以爲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喜歡我施唯一!既然喜歡我降低了你的品味,那行,咱倆現在,立刻、馬上分手!”
始宇目光猛地變陰狠,“你說什麽?”
小丫頭竟敢跟他說分手?
施唯一的右手捏成拳頭,用力到手指差點就刺破了皮膚,戳進肉裏。仰頭看着面色陰沉下來,看着有些吓人的始宇,施唯一目光一片桀骜倔強。“始宇,我現在正式宣布,我施唯一不要你了,我看不上你!”去他的,誰要喜歡他了!就讓他們這對狗男女相親相愛,禍害世界去。
種馬配婊子,天生一對!
施唯一突然跳下機車,轉身就走,那背影,幹淨果斷,絲毫不拖泥帶水。
始宇被她那巴掌,跟她剛才陡然爆發出來的淩厲氣勢給吓了一跳,認識這麽久,施唯一總是一副小綿羊的形象,他差點就被她的僞裝給迷惑了。都快忘了,初相識的時候,施唯一随便一腳就将他腿骨踹得痛了好幾天。
這扮豬吃老虎的丫頭,發起威來還挺唬人。
呂子妗在一旁看,倒也被施唯一剛才這陣勢吓到。這樣的母老虎,始宇是怎麽看上的?難道真的是自己當年傷他太深,害得他瞎了眼,連基本的審美觀都沒有了?
這廂呂子妗心裏不住的疑惑,面前始宇目光閃了閃,瞬間收起臉上的沉郁,轉而跟着跳下車子,朝施唯一追去。
任何情況下,女朋友生氣了,都得以哄女友開心爲第一準則。
追趕到施唯一,始宇一把拉住她的手,語氣寵溺着說:“你跑哪兒去,男朋友在這,你想去哪兒?”施唯一頭也不回甩開他的手。
氣不打一出,始宇趕緊用長臂将施唯一的身子圈住,然後将她的身子轉個身,俯身就攫住她紅潤的小嘴。
她這張嘴,該好好治治,說話可傷人了。
施唯一一呆,餘下的所有怒罵,全都化爲無聲,被始宇的舌頭攪了去。
除了在霧海的那個偷親,這可是他們第一次在陽光下接吻。
明明說好分手要幹脆的,此刻被他吻住,施唯一又不争氣的想哭了。她長這麽,一直都是施景雲捧手心裏的寶貝,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施唯一雙眼隐隐含淚,卻被厚重眼鏡遮住。
始宇摘下她的眼睛,低頭将她眼角眼淚吻去,等施唯一情緒平靜了,始宇才說:“以後别急着發火,好歹聽我把話說完。”
“還有什麽好說的,我都成小三了!”
“胡說。”
始宇拉着施唯一走過去,施唯一一直忸怩,不太願意。
“不許給我倔。”始宇瞪她,施唯一這才安分了點。
呂子妗還沒從剛才這兩人那一吻裏扯回靈魂。他們談戀愛的那一年,始宇可從來沒有親過她的嘴,最多也就親親她的臉頰,他現在當着自己的面親這俗氣丫頭,是想告訴她,他心裏徹底沒有她了嗎?
是想說,她呂子妗連隻醜小鴨都不如?
呂子妗心狠狠一痛,她高估了自己在始宇心中的影響力,她一直奢侈想着,無論時間過去多久,始宇都不會将她徹底從心裏抹去的。畢竟,他一直對自己懷着愧疚之心。
都說愧疚比愛更能折磨一個人的心,短短四年,他就真的将自己徹底遺忘了嗎?
不可能,她不信!
“我不知道你爲什麽回來,子妗,我隻希望你不要打擾我現在的生活,就像你出國後背着我找了新的男朋友,我也不再打擾你一樣。”是的,始宇被初戀戴了綠帽子。
估計還不止一頂。
心裏正有氣的施唯一聽了這話,突然傻了眼。
綠帽子?
涼涼的綠眸瞟向面前看着純潔無害的呂子妗,施唯一是真沒看出來,這女孩竟然能做出劈腿那種事。
不過,這腿劈得腿!
施唯一心裏暗自喊爽,呂子妗緊咬着下唇,一臉難堪。當着其他女孩的面揭她的醜,他是真的不在乎她了。
呂子妗臉色微微發白,纖細的身闆在陽光下,有一種搖搖欲墜的破碎感。她本就長得美,此刻俏臉泛白眼神空洞含淚的模樣,看着楚楚可憐,莫說一個男人看了會心疼,就施唯一都差點被她騙到。
始宇一看呂子妗臉色白色,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太絕了些。
他對呂子妗,雖沒有愛了,但總是愧疚自責的。曾經他加注在呂子妗身上的傷害,他這輩子都償還不清。他原本是打算用一輩子的照顧寵溺去還債的,但那份心思在呂子妗出國後,攀上其他有錢男人的那一天開始,就斷了。
始宇從來就不是個專情的人,長這麽大,也就對施唯一心動喜歡過。
對呂子妗這個名義上的初戀,還真沒什麽愛情成分,更多的愧疚還債。
如今她回來,站在自己面前的呂子妗如何美麗動人。楚楚可憐,可在始宇的心裏,他再也不會因爲她的一字一語而動恻隐之心。
“子妗,不管怎麽說,還是歡迎你回國。”
沒問她爲什麽突然回國,也沒問她回國來會呆多久,還會不會走。始宇心中就好似真的沒有呂子妗的位置了,那冷淡的反應,看得呂子妗心都冷了。始宇拉着施唯一,将還有些吃味的丫頭按在機車上,載着她走了。
呂子妗望着嚣張的一溜兒機油煙霧,想到高二那一年始宇無微不至的寵溺跟照顧,又跟方才他那冷淡的态度一比,天淵之别的對待,讓她心寒。
*
“你放我下來!”
施唯一見呂子妗看不到他們了,這才使勁拍打始宇的背,要求他放她下車。
始宇害怕被她繼續打下去會出事,便将車停在路邊上。施唯一跳下車,眼裏的怒火狂跳,厚眼鏡都擋不住她翡翠眸子裏的火星兒。“始宇,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
始宇沉默…
他的沉默,無異是戳中了施唯一的怒氣。“心虛了,不想說了?”
始宇擡起頭看着她,沉聲說:“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将自己被戴綠帽子的事情拿到明面上來講。”始宇心再大,被女朋友戴了綠帽子,他也是覺得丢臉的。
他要臉,對那段往事就更加難以啓齒。
施唯一咬着唇看他,其實她不想揭始宇的舊傷疤的,但她不确定始宇心裏是否還藏着呂子妗,她心裏沒底兒。女孩子一旦沒有安全感,就會變得不可理喻。
施唯一眼睑垂下,蓋住那雙翡翠眸,轉身就走。
見她要走,始宇心慌了。“我說,還不行嗎?”
施唯一腳步一頓,也不回頭,豎起耳朵聽他講。
始宇深呼吸一口氣,隻用三言兩語就将他跟呂子妗的過往講清楚:“我們是高二那一年在一起的,在一起的原因不是因爲愛情,而是出于愧疚。至于我爲什麽對她愧疚,這個說出來會損壞她的聲譽。我們在一起一年,那一年,我特别寵她,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喲,還有求必應,這是在炫耀?
施唯一酸酸的想,還是決定聽他講完。
“後來高三畢業,她家裏人湊錢把她送去法國念書,開始一個月我們常常視頻聯系,後來她就開始變了,開視頻時目光總是閃閃躲躲。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耳垂下的吻痕,我質問她,她這才向我坦白,她已經在國外交了新的男朋友,是個法國人,有幾個小錢。”
始宇閉了嘴,看了眼天。
他對呂子妗雖然沒有很深的愛,但也是當做女朋友好生疼愛過的,女朋友劈腿給他戴綠帽子,他心裏也是憤怒的。得知了真相,始宇最終還是選擇退出。他本就愧疚呂子妗,既然呂子妗找到更愛的人了,他理應祝福。
後來,他徹底跟呂子妗斷了聯系,整整四年沒有聯系過,也不知道呂子妗跟那個男的到底怎麽樣了。
施唯一眉心一擰,問了句:“她爲什麽跟你分手,移情别戀?”
“不是。”真正的理由,現在想來始宇都覺得諷刺。“因爲那個人有錢。”
“她爲了别人的錢甩了你?”施唯一終于轉過身來,上上下下看了始宇好幾眼,才說:“你可是始宇,你爺爺可是将軍,你家會窮?”呂子妗是不是傻缺了,抛棄始宇這個大樹不乘涼,卻跑到國外找什麽洋鬼子男朋友。
她是不是傻?
始宇坐在機車上,右腿搭在左腿上,右手手背輕輕拍着大腿,他眯起眼睛,說:“我讀高中的時候很窮,我爺爺不希望我父母把我教養成一個敗家子,怕我學壞。所以規定,在我二十歲之前,都不許給我太多錢。”
“讀高中的時候,我每個月生活費隻有一千。”
所以,呂子妗就以爲他家很窮。
“子妗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她父親身體一直不好,她想要找個有錢人,這無可厚非。”隻是她眼拙了,放着真正有錢有勢的人不要,偏要出軌找個普通富二代。
施唯一張張嘴,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那個呂子妗,現在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
“自然是知道的,我們分手後不到一年她就知道了。那之後她也聯系過我兩次,不過我沒理她。”始宇本就是薄情之人,分手了,就決不再聯系。他的冷硬态度讓呂子妗明白,她是真的做錯了,始宇絕無原諒她的可能。所幸她也有自知之明,之後便不再聯系他。隻是不知道,這次突然回國是想做什麽。
施唯一聽完他的解釋,心裏依舊不好受。
“她說你們還沒有分手,是什麽意思?”
“我當時看到她身上的吻痕就主動跟她斷了聯系,之後一直沒聯系。所謂沒分手,隻是沒有正兒八經提過。”呂子妗私以爲他們還沒分手,但始宇卻默認爲他們早已沒了關系。
這就造成了先前那一通誤會。
“小唯一,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小醋壇子。”始宇走過來,拍拍施唯一因爲憤怒而立起來的小呆毛,眸子染笑。
施唯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原來是場誤會。
“我臉都被你打腫了,你下手可真狠,老實說,你是不是練過?”始宇低頭看施唯一這小身闆,暗暗吃驚,她的手勁竟然那麽大。
施唯一擡起頭,翡翠眸子隐藏着心疼。“抱歉,剛才一時沒控制住,還痛嗎?”
“當然了。”
始宇半張臉都腫起來了。
“我學過四年的古泰拳。”高二發生過那件事後,施景雲就親自教她練習古泰拳防身,現在一般的人可動不了她。上次程清璇撞見她被欺負,也是因爲醉漢人數占了優勢,施唯一找不到還手的機會。
若是單打獨鬥,那些醉漢可不是她的對手。
始宇嘴角一抽,“怪不得手勁這麽霸道。”
他摸了摸臉頰,頓時疼得倒吸涼氣。
“要不,我們上醫院去?”施唯一見他是真的很疼,後悔自己下手太狠。
始宇搖頭,他彎下腰,将臉湊到施唯一身前,笑着說:“你給親一口。”
施唯一有些不情願,目光撞到始宇那期待的小眼神,她又實在是無法拒絕。四顧無人,施唯一這才輕輕啄了口始宇的臉頰。
始宇輕輕地笑,揉了揉被揍的臉頰,繼續貧嘴,“看來你的吻有效,再來幾口。”
施唯一:“…”
這是被親上瘾了?
念着是自己造成的後果,施唯一心裏有鬼,又親了始宇幾口。
始宇突然直起身子,在施唯一頭又一次湊近的時候,用雙手托住她的臉蛋,低頭狠狠吮吸住她的唇。施唯一瞳孔猛地一放大,很快又放松下來,始宇抵舔她的唇,很用心,像是要記住她唇瓣每一處的滋味。
分開始,施唯一氣喘籲籲,嘴唇又一次變成櫻紅色。
始宇盯着她迷人的櫻紅小唇,問了句:“爲什麽一接吻你的唇就變得粉潤粉潤的。”
“不知道,隻要被親過就會這樣。”施唯一擦擦嘴角唾液,沒注意到始宇那心虛的眼神。始宇思想開始飄遠,那天在霧海他偷親她之後,也不知道她的唇兒有沒有起過反應。
“上次你偷親我,我的嘴也變成了這樣。”
聞言,始宇臉色突然僵硬住。
她原來早就知道。
他這輩子頭一次偷親一個女孩,還被人女孩給逮住了,這多沒面子?
“還去逛街嗎?”既然誤會解開了,施唯一也不想再鬧脾氣。
她的大度,讓始宇很滿意。
“去!怎麽不去!”
*
呂子妗沒回家,直接找了家酒店住下。
晚上,她約了四年不見的高中故友見面,就在市區的一間咖啡廳。
沉夢璃趕到咖啡廳,見到出落得越發水靈漂亮的呂子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當場哭了出來。“子妗,你出國四年,從沒有打過電話給我。我還以爲你忘了我了!”
高中時,她們可是最好的朋友。如今再見故友,沉夢璃心裏諸多感歎,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但這話在呂子妗不适用。歲月是别人的殺豬刀,卻是呂子妗的美圖秀秀,将她滋潤得越來越水靈。
呂子妗越來越美了,坐在沙發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名門大家千金,氣質溫雅,歲月靜好。
呂子妗也有些感歎,這些年在法國,她過得并不算好。但生活是自己選的,跪着也要走下去。“夢璃,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啊。”拉着沉夢璃坐下,呂子妗将早已點好的咖啡遞到沉夢璃面前,“我記得四年前你最喜歡喝摩卡咖啡,我給你點了一杯,不知道你口味變了沒?”
呂子妗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溫柔。
那時青春歲月,天真無邪,回想起來,當真令人羨慕。
沉夢璃破涕爲笑,“沒變,還是摯愛摩卡。”
端起咖啡喝了口,兩人聊了些當年趣事,過了一個多小時,沉夢璃才問:“怎麽說回來就回來,在法國那邊過得不開心嗎?”
聞言,呂子妗眸底閃過一絲慌亂,又被她很快掩蓋好。
“沒有,就是想回國看看你們這些老朋友。”
“那你還回去嗎?”
呂子妗右手捏着勺子攪拌咖啡,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還不确定。”
“聽說你在那邊談了個法國男朋友,怎麽樣?你們倆感情還順利吧?法國人好啊,懂浪漫。”沉夢璃一臉真誠,她是真的對呂子妗好,想要她幸福才這麽說的。
呂子妗攪拌咖啡的動作一頓,她低着頭,用低沉的語調說:“我們分手了。”
沉夢璃面色微變,她瞄了幾眼呂子妗的臉蛋,呂子妗那張臉精緻無暇,看不出來她是否難過或是悲傷。
“沒事,感情有分有合,沒什麽。”
呂子妗這才擡起頭來,朝沉夢璃勾起一個感激的笑意。
她感激故友的不嘲弄,感激她的貼心。
手指摸了摸手腕上的紫色水晶手鏈,這還是當年她跟始宇一起逛商場看中的,項鏈要一千多塊,始宇沒有猶豫就買了下來,那可是他一個月的生活費啊。想起始宇的好,呂子妗心就疼得難受,她當年究竟是怎麽想的,爲什麽作死的跟默克爾上床了呢?
見呂子妗還保留着那條手鏈,心靈通透的沉夢璃立馬意識到一個問題,“這麽多年,你心裏還愛着始宇?”
像是自己最深的秘密别人剖開了看,呂子妗趕緊将手縮回桌子下面,才朝沉夢璃淺淺一笑,“我心裏有他又能怎麽樣,他身邊都有新人了。再說,當年也是我…傷害了他。”
那些話手出來隻會讓人難堪,呂子妗選擇緘口不語。
沉夢璃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問:“你當年爲什麽要跟始宇分手?你們倆當年可是我們學校出了名的恩愛情侶,我還以爲你們能一直在一起的。”
呂子妗渾身一怔,她當時也以爲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在沉夢璃的目光注視下,呂子妗目光閃了閃,才說:“我要錢,我要很多很多的錢,而他給不了我。”
所以,她選了錢,抛棄了愛情。
沉夢璃一愣,雖然早猜到會是這樣,但真聽到這話從呂子妗嘴裏說出口,沉夢璃還是覺得失望。她知道呂子妗家庭情況不好,但她真沒料到呂子妗跟始宇分手的原因,真的隻是爲了過上好生活。
“現在知道始宇的身世了,你…後悔過嗎?”沉夢璃猶豫着問,生怕自己這話傷了呂子妗的自尊心。
呂子妗深呼吸一口氣,答非所問:“後悔又有什麽用?”
。
程清璇直到下班才發現自己的包裏多了兩張歐揚衛的演唱會門票。
自己的包一直放在車裏,這車隻坐過穆蘭夫人跟司機,這票這麽貴,還是VIP位置的,顯然不是司機送的。那送票之人…程清璇側身望着穆蘭夫人,穆蘭夫人看着窗外,此刻眼鏡摘下,淺藍色的眼睛跟窗外霓虹燈交相輝映,似一副華麗的油畫。
繁華燈光下的穆蘭夫人,目光總是隐藏着點點哀傷。
也許,她是想到了什麽往事。
“謝謝您,艾米麗。”
穆蘭夫人過了一會兒才扭頭看她,“謝我什麽?”
程清璇亮出手上的門票,笑容燦若星辰,倒是看得穆蘭夫人一愣一愣的。她恍恍惚惚,想起十年前的自己,那時候穆蘭夫人品牌還沒做大,她還是一個在奮鬥的小青年,那個人總是站在她的身後,給她最安心偉大的肩膀做依靠。那時候,她的笑也如同程清璇這般澄澈燦爛。
穆蘭夫人目光一沉,她最近怎麽越來越容易想起那些往事,是因爲自己已經老了麽?
“有什麽好謝的,演唱會那天我有事,沒時間去,給我也是浪費。”言外之意,這票對穆蘭夫人來說就是兩張廢紙,與其浪費,不如賞給程清璇。
程清璇抿着唇瓣偷笑,她才不相信穆蘭夫人這番說辭。
演唱會在七月25号舉辦,現在才五月中旬,還兩個多月呢。穆蘭夫人再忙,也不可能知道兩個多月以後的事。她就連想對一個人,也要用這麽别扭的方式。在程清璇所認識的人當中,穆蘭夫人是最傲嬌的一個。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你。”
從鼻子裏發出一句冷哼,穆蘭夫人又扭頭看窗外,不想跟她說話。
“還不好意思了…”程清璇将門票放進包裏,一個勁的偷笑。
穆蘭夫人聽到她的嘀咕聲,她沒有說話,耳垂卻開始隐隐泛紅。
這小毛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
*
“幽寶幽寶,我有歐揚衛的演唱會門票了。”
程清璇守在大門口,看着從昏暗走道裏走上來的隽秀青年。
幽居看到她手裏的門票,有些驚訝。“怎麽弄到的?”
“穆蘭夫人給的。”
程清璇拿着票在幽居面前晃了晃,好不得意,“看到沒,還是VIP的。”幽居搶過門票看了一眼,略有些驚喜,“要好好謝謝她。”
“好好工作,努力不出錯,就是最好的報答。”
幽居勾唇一笑,“你說的對。”
脫了鞋子進屋,幽居将門票放桌上,又放下背包,才說:“我明天準備再去人才市場看看。”他不能就這麽放棄了。
程清璇神色一正,忙問:“你老子本事真有那麽大,還能控制整個Z市不成?”
“我們幽家産業鏈裏就有房地産,你說呢?”
程清璇徹底沉下心來,這幽修說到做到,他這樣不是逼幽居向他服輸嗎?
“别擔心,我明天再去碰碰運氣。”這話,幽居說的并沒有多大的底氣,想要在幽修掌控的地方找到如意工作,哪那麽容易。程清璇眉頭一蹙,心裏将她未來公公一通亂罵。
。
人才市場擁擠得不像話,前來找工作的人比肩疊踵。
幽居來到建築公司那一塊。他看了眼招工簡介,撇棄掉那些大公司,走進一家小公司。
招工的人陡然見到一個大帥哥走進來,卻是一愣。
幽居站在狹窄的方形小隔間,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尊貴更顯厚重。負責招工的行政部小姐喉嚨滾了滾,趕緊倒杯茶給他,“先生,是來面試的?”
幽居接過水杯,往面試台前的椅子上一坐。
他将自己的作品集遞給那位小姐,默不作聲。
小姐翻開他的作品集看,越看,心裏越驚喜。看完後,她擡起頭來,用狐疑目光盯着他看,像看外星人。“先生,你這樣的才子,選我們的公司,是不是有點屈才?”
看了幽居的作品集,招工小姐禁不住的好奇,像幽居這樣的人物,去Z市最好的幽暗建築公司工作都沒問題,他怎麽會看上他們這個小公司?
幽居淺珉了一口茶,才說:“我想從基層做起。”
那招工小姐一時不确定他這話的真實性,她又多打量了幽居幾眼,才指着一旁的招工牌,說:“我們現在隻招一名實習建築結構設計師,一棟房子,外觀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卻是這棟房子的建築結構。一旦建築結構出現不合理的地方,那麽房子就不是房子,而是一個潛在的炸彈。”
“不僅如此,你還應該知道,做這個工作,是要常往工地跑的。”招工小姐多瞄了幾眼幽居那張賞心悅目的臉,心想,這麽好看的臉蛋扔工地上去,可不是浪費嗎?
幽居眉梢都不挑一下,隻靜靜聽她說話。若非不是走投無路,他又怎會退而求其次選擇結構設計的工作,要知道,他主攻的可是建築外觀設計。
“先生,如果你真的有心,那麽我們公司自然是歡迎你這樣的人才。”
她就怕他不能吃苦。
現在的小青年,有幾個願意呆在工地那種又熱又躁亂的地方。
幽居站起身,拿回自己的作品集,說道:“這個工作我要了,什麽時候報道?”
“随時可以。”
“那我後天就來公司報道。”
幽居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抱着作品集走了。
他剛一走,招工小姐立刻打了個電話給公司老闆。
聽說有個才子要進公司,老闆自然是歡喜的。
。
“幽總,林晨來了。”
幽修嗯了一聲,才說:“放他進來。”
秘書退出去,不一會兒,進來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高大男人。林晨将一疊照片放在幽修面前的辦公桌上,說:“幽少爺找到工作了。”
“有我的命令,誰還敢收他?”幽修有些驚訝,甚至是憤怒的。
“不是大企業,幽少爺找的是一家剛創辦沒多久的私人小公司。”
幽修眉梢一挑,多少有些驚訝。
堂堂幽家繼承人,竟然找了個小公司去做事?
他是該欣慰,還是該憂傷?
幽修拿起桌上的照片看,照片上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西裝,身姿挺拔,他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才市場裏,漠然的俊臉看不出他心裏的真實想法。“臭小子!”
一把将照片扔桌上,幽修感到自己被打臉了。
他都放出狠話,讓Z市所有建築公司将幽居拒之門外了,這臭小子還是不肯服軟回家,難道家裏有猛獸嗎?他就這麽不肯歸家!
“他找的是份什麽工作。”
林晨嘴皮子抽了抽,才說:“結構設計師,還是名實習生。我打探了消息,下周一幽少爺就要去公司報道,以後可能要常出入工地現場。”
幽修面色一變,“他?去工地現場?”
“是的。”
林晨退出辦公室,幽修坐在大椅上,心緒難免。這臭小子!放着富貴權勢不要,跑去工地做什麽實習生,他腦子是不是灌了水泥?
打開抽屜,将一疊照片扔進去,目光撇到另一疊照片上打扮光鮮靓麗的程清璇,幽修目光轉了轉,嘟哝了一句:“還沒你女朋友有出息…”
*
IA雜志的主編亞撒最近有些頭大,前段時間的醜聞曝光,他現在是聲名狼藉。
家裏老婆忙着跟他鬧離婚,公司員工等着看他笑話,雜志銷售一路下跌,總部高層對此頗有微詞,他再不拿出點成績來,就該卷被蓋歸回美國總部當一名普通雜志編輯了。
才風光幾個月,他可不想被輕易打回原形。
“南玥,把策劃新作的方案拿來給我看看。”亞撒一把煩躁地扯開領帶,背靠在轉椅上,心裏藏了一窩火,卻無處發作。
“好的請稍等。”
南玥去了策劃部,過了一個多鍾頭才上來。
“怎麽去這麽久,你是去了趟月球嗎?”亞撒瞪眼看南玥,嫌棄她辦事不利索。
南玥心裏苦啊,策劃部的人一直沒想出一個具體能拯救雜志銷量的好點子,這還是亞撒催了,她們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新方案。
亞撒翻開好幾本策劃案看,越看,臉色就越不好看。
“這些方案跟之前的有區别嗎?”
“毫無亮點,沒有新穎,這樣下去是想我們雜志關門倒閉,大家集體失業嗎?”亞撒罵起了英語,南玥在一旁戰戰兢兢聽着,心裏已經将亞撒連同他的祖宗伺候了十幾遍。
這不要臉的,自己捅了簍子導緻雜志社風評差,銷量大跌,現在倒怪起他們來了。
亞撒罵得越起勁,南玥就越沉默,到最後,亞撒也消停了。
南玥就跟團棉花似的,任你如何謾罵,她永遠都隻是聽着,偶爾彈一彈。
等他罵完了,累了,靠在椅子上開始用修長二指揉捏太陽穴,南玥才猶豫提議道:“要不,我們這期雜志采訪的對象,調換一下?”
“什麽?”亞撒眼睛都沒睜開一下,敷衍回了句。
南玥一本正經地說:“往期雜志,我們的采訪對象,不是模特就是當紅藝人,要麽就是時尚圈那些知名度比較高的設計師或者大咖。這次,我們可以把采訪對象放在大咖們背後的大功臣身上。就好比穆蘭夫人,她就是個急難伺候的主,她身旁鮮少有呆了三個月以上的助理,那我們可以采訪她的新助理,以她的角度給我們闡述一個不一樣的穆蘭夫人形象。”
“這期雜志,我們命名爲——成功女人背後的女人。”
亞撒睜開眼來,掃了眼南玥,目光灼亮。
“創意是有了,但她的助理畢竟沒什麽名氣,你讓我考慮考慮。”亞撒又揉揉眉心,南玥看了他一眼,安靜退出辦公室。
腦海裏浮現出穆蘭夫人身旁那個油鹽不進的女助理,亞撒目光一亮,南玥提供的點子是可以用的,保不齊銷量就創新高了呢?
*
亞撒親自開車去了趟穆蘭夫人公司。
見到他,公司裏的人都有些驚訝,這渣男怎麽還有臉來他們公司。
“艾米麗,IA雜志主編亞撒來見。”格瑞斯推開辦公室的門,發現穆蘭夫人竟然靠着桌子睡着了。她可很少在工作時間打瞌睡的,想着她是太累了,程清璇便說:“讓她再睡會兒,出了艾麗莎那件事,亞撒還敢來找,肯定是有求于我們。”
“先晾他兩個小時,等穆蘭夫人睡醒了再叫他上來。”
格瑞斯朝程清璇豎起大拇指,“貝利卡,你夠狠!”
程清璇哼了哼,才不肯承認她是在報複亞撒劈腿老婆,又禍害艾麗莎這事。
取了件外套披在穆蘭夫人身上,程清璇這才輕聲關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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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夫人睡了四十幾分鍾才醒,她醒後,程清璇也沒跟她提起亞撒還在樓下前台等她這事。
一直到下午下班,亞撒才在大門樓堵住穆蘭夫人。
他将自己來這裏的原因跟穆蘭夫人說了一遍,穆蘭夫人聽完,隻說一句:“我考慮一下。”
踏着高傲步子坐進車内,程清璇也跟着上車。
車上。
穆蘭夫人在思考亞撒的提議,不忘問一句:“亞撒來多久了?”
她自然是在問程清璇。
程清璇有些心虛,回了句:“好像是下午來的吧!”
下午…兩點鍾是下午,五點也是下午,這兩個字的範圍可有些廣。穆蘭夫人瞅了程清璇一眼,一眼便将她的謊言看穿,但她也沒有指責程清璇什麽,内心深處,她是贊同程清璇的做法的。
“你覺得他的提議怎麽樣?”
程清璇認真思考了一下,才說:“創意不錯,他們雜志的銷售量應該會回春,但…”程清璇咳了一聲,不厚道地說:“那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穆蘭夫人竟然低聲笑了,這是程清璇第一次在私下場合見她笑。以前出席各種高檔場合,穆蘭夫人也會笑着跟那些人寒暄,但她的笑總帶着公式化,不像現在,愉悅的笑聲像一根羽毛,勾得人心癢癢。
“怎麽沒關系?若是答應了他的提議,對你可是大有幫助。”跟她一起登上IA雜志的封面首頁,被人熟知,打響了知名度,對程清璇的幫助不言而喻。
程清璇嘴角笑容一凝,卻沒有反駁穆蘭夫人這話。
她拿不準穆蘭夫人這話到底是随口一提,還是故意提及,她隻能裝傻。
穆蘭夫人左手指尖敲打着右手手背,忽然問:“去年十二月進公司,貝利卡,你做我助理快有六個月了吧。”程清璇點點頭,才驚覺,原來自己已經在這個難搞的女人身邊呆了六個月。神奇的是,穆蘭夫人竟然沒有開除她。
“貝利卡,有沒有興趣,做我的徒弟?”
程清璇面色一變。
開車的司機也挑起眉梢,從鏡子裏看穆蘭夫人。
穆蘭夫人從來不收徒弟,能被她看入眼的人,少之又少。
程清璇深呼吸一口氣,消下心裏的震撼,才問:“艾米麗,爲什麽想要收我做徒弟?”
敲打的指尖收了回去,穆蘭夫人抿着嘴,一本正經說:“我看你有些設計天賦,但還需要繼續努力鑽研,看你男朋友窮酸兮兮的,肯定沒錢讓你出國去深造,你自己又是個孤兒,出國了就隻有去乞讨的份。收你做我徒弟,就當是在扶貧濟困,免費爲未來的時尚界造就一顆明日之星。”
程清璇嘴皮子狂抽。
扶貧濟困?“那你還不如直接給我一百萬。”程清璇低聲嘀咕,穆蘭夫人聽到了,朝她射來兩道冷光。
程清璇立刻噤了聲。
“怎麽,不想做我的徒弟?”穆蘭夫人冷着聲音問,她都主動開口要認她做徒弟了,這小丫頭不會真的拒絕吧?
壓下心中驚濤駭浪,程清璇點頭如搗蒜,“願意願意!就是車裏太狹窄了,不好行拜師之禮。”
拜師禮?
穆蘭夫人冷嗤一聲,“我還沒死,别急着給我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