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Z市下了這些年來最大的一場雨。
一個白衣男子在磅礴雨夜裏狂奔,他穿過弄堂,穿過一條商業街,穿過一條紅綠燈,最後停在一條看着陰森漆黑的樹林旁。身後遠遠的有一群持鐵管的漢子朝他追趕而來,青年一咬牙,一頭闖進了樹林裏。
陰暗的樹林裏,沒有光線,沒有一個人,甚至連一個畜生都沒有。
青年淺一腳深一腳踩着泥土雨水,奔進林子裏更深處。
“大哥,那小子進了墳頭包!”公鴨嗓一聲嘶吼,配合瀝瀝雨聲,更顯得詭異可怖。“我們還要追嗎?”公鴨嗓看着大哥,面上已經有了怯色。
所謂的大哥,隻是一個穿着一件黑色長衣,在雨夜裏也舍不得摘下墨鏡的三十出頭的男人。男人腦袋甩了甩,身上的雨珠子脫落,激起水泥馬路上一層層水漬。
“爲了一百萬,你說追不追!”大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狠狠一跺腳,吼了句:“兩人一組,給我進樹林,找到那小子的人,到時候分錢時多獎勵五萬!”
聞言,一群生活走到窮途末路的漢子,跟打了興奮劑似的,一窩蜂鑽進林子裏。
手電筒的燈光,可見度本就低,更何況還是在雨夜裏。各小組睜大了眼睛,豎着兩隻耳朵尋找着白衣小子的藏身之處,越是往裏面走,他們心裏就越悚。
這片林子,叫墳頭包,十幾年來據粗略統計,死了不少于三十多人,其中大多是自盡身亡。就在上個月,這裏還死過一對情侶,據說是殉情,自焚而死。
聽說那死相很慘,被人發現時,屍體被焚燒的都扭曲了。
公鴨嗓抖抖肩膀,跟老大并肩走。電筒四處掃射,可見範圍類别說是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一個。一群人一開始的鬥志很快便在自我恐懼中,被消滅得七七八八。
“不找了不找了!”老大一跺腳,吼了一嗓子,聞言一群人都松了口氣,朝他彙合而來。
老大爲了保留些面子,便故作仁慈說道:“老子犯的錯就該找老子報仇去,抓着人家兒子不放算什麽英雄好漢!走走走,這單生意咱不做了!”
衆人心裏都在打退堂鼓,即使明白老大是故意這麽說,他們也賣他面子跟着附和。
一群人腳下生風離開了樹林,這裏,才徹底歸于平靜。
*
“呼!”
幽居緊緊抱着懷裏的包,從一座墓堆後面走了出來。
他一個人站在漆黑的夜裏,跟兩座被葬在這裏很久的老墓碑幹瞪眼,心裏也有些發毛。可他必須得忍着,現在出去,不是狼入虎口自投羅網麽!
他幹脆盤腿在墳墓前坐下,覺得實在是無聊,便跟墳墓聊起了天。
“不是我做人太欠抽,是我父親在生意上得罪了人。仇人找他不成,便找上了我。”他扯了跟墳頭上的草放進嘴裏咀嚼,嘟哝一句:“可我多冤啊,我早跟我父親決裂好幾年了,到頭來還要我給他背黑鍋。”
雨水落在草地上,将他的聲音化作跳躍的音符,給這寂靜的夜,增添一抹生命力。在墳墓後面,一團小小的白色的影子,蜷起身子躲在一根大樹下,它眯着眼睛聽幽居唠叨,沒有打擾他。
有什麽東西在幽居褲腿上拱了拱,幽居仔細感受了一下,一張俊臉,頓時變得扭曲起來。“蚯…蚯蚓…”這種軟趴趴的奇怪生物,簡直就是他的克星。
他僵硬站起身,感受到那蚯蚓越來越猖狂了。
幽居雙腿分開,右腳猛地一踢,一根又長又軟的小畜生,被他甩出好幾米遠。
啪!
蚯蚓落下,卻是落在那團白色軟毛生物上。
小東西被吓了一跳,四肢打擺子似的抖了起來,将那蚯蚓從身上甩了下來。它立馬從樹下跑出來,龇牙咧嘴瞪着幽居。
幽居也被突然竄出來的小東西吓了一跳,他眯眼看了眼小東西,不确定問了聲:“狼?”在樹林裏見到這種畜生,他自然會聯想到狼。
小東西看着他,一雙略顯淺金色的褐眸裏滿是冷光,看着态度很不友好。
“小家夥脾氣不小!”幽居抱着包蹲下身,走進它,誘惑未成年似的說道:“來,叫一聲。”
小東西搖搖腦袋,依舊不搭理他。
見它沒反應,幽居還以爲它太小不會叫。目光微轉,幽居确認周圍沒有一個活人,這才放下包,雙膝跪地,用雙手撐着地面。腦袋在胸前一扭,幽居學着狼的樣子張嘴小聲叫了聲:
“嗷嗚…”他學狼叫學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就這樣叫,你學會了嗎?來,叫一聲來我聽聽。”幽居墨色眸子好奇看着小東西,期待它能賞臉叫喚一聲。
愚蠢的傻小子!
小東西前爪子在地上踢了踢,它學着幽居剛才的動作,腦袋在胸前滑過幅度,張嘴賣了幽居個面子,叫到:
“汪!汪!”
四肢跪地的幽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