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第三天黃昏時,傅成業才見到幾個人從遠安城方向匆匆而來。
走在前面的就是三天前要死要活的安大全,後面跟着一個十八歲左右的少年,長得與安大全差不多,應該是被安大全贖回來的兒子。
隻不過此時這個小安一臉的不情願,好像不滿他父親的決定。
在他們的身後是三個夥計打扮的男子,他們一人推着一輛獨輪車,上面堆放着大量金色或是銀色的紙錢。
傅成業還注意到,在最後那輛獨輪車上,除去疊成元寶樣的紙錢以外,還有一匹真馬大小的紙馬。
看到這裏,傅成業的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雖說不清楚五兩白銀的購買力,但他絕對不會相信,在這種世界裏,五兩白銀可以買到紙馬。
要知道這個世界是人鬼神混居的,就算是制作紙錢,也要考慮下陰間通貨膨脹的可能,更不用說燒化之後就可以供鬼神騎用的紙馬了。
這個發現讓傅成業不得不小心了些,原本打算露面的他,努力地把自己藏在了老槐樹下。
而在此時,安大全父子也來到了老槐樹下,安大全先燒了柱香,大聲地叫着恩公,說着自己來晚了的原因。
原來安大全進城之後,直接贖出了兒子,從傅成業這邊得到的白銀還有五兩有餘,他與兒子分頭去城中幾家白事店裏,購走了全部的紙錢,不想還未出城便被人攔了下來。
一開始安家父子還以爲是那白銀出了什麽問題,但一看才發現,攔下他們的人并不是城中的巡兵,而是城中大戶人家的管家。
他們與不與安家父子說話,直接一人扔下點銀兩從安家父子手中取走點紙錢便離開了。
等安家父子回過神來時,紙錢已經被人取光,在他們的面前隻留下了五十餘兩的白銀。
事後安家父子才知道,原來就在他們購買紙錢的時候,縣令的母親過世了,城中大戶們正收準備着紙錢前去祭拜呢。
沒想到這些紙錢竟然被安家父子提前一步給買光了,如果不是他們正好在城門口攔住了安家父子,說不定今天他們可就沒有辦法巴結上縣令了。
本着手快有手慢無的想法,這些大戶的管家們自然不去問什麽價錢,花了十倍的錢買下了安家父子手中的紙錢,讓安家父子擔驚受怕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安家父子這才想起傅成業的交代,又跑回白事店,沒想到在城中路上,竟然發現許多人正推着一車車的紙錢走來走去。
安大全一打聽才知道,昨天他們在城門口的事都被人知道了,所以一些有門路的,昨天夜裏就到附近城去運了些紙錢過來,想要借機賺上一筆。
可沒想到聰明人不止一兩家,這些個紙錢就算是整個遠安城都消化不了,現在又不是三節五禮的時候,一般人也沒有亂買紙錢的習慣,所以這紙錢的價格是一降再降,最後竟然降到了原本的三分之一去。
安大全當初是答應了幫傅成業把全城的紙錢都買下來的,所以他帶着兒子在遠安城裏跑了兩天,這才買了這麽多的紙錢,趕在今天給傅成業送過來了。
這些話順着香火的氣息傳到了傅成業的耳中,但傅成業卻一點也不相信,最少他不會全信這件事。
因爲很明顯安大全的兒子并不滿意他父親所做的決定,同時安大全的舉動也有些不對,他并沒有直接燒化錢紙,而是在那裏解釋半天,并請求傅成業出面一見。
越是這樣,傅成業越不願現身,他倒要看一下這安家父子打算做些什麽。
安大全叫了半天,見傅成業沒有反應,也隻能放棄,他扭頭叫兒子将車上的紙錢一一卸下,堆放在離老槐樹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之後安家父子便在離老槐樹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點起了火焰,将那些紙錢推入了火中。
與上次一樣,安家父子在燒化紙錢時,還一面大聲地喊着一些什麽。
在火焰之中,這些紙錢所化的灰燼被清風吹起,轉了個圈便落到了傅成業手中,并且凝成一枚枚的錢币。
這一次的錢币裏面,除青銅色以外,還出現了幾枚帶着金色與銀色的錢币。
看着隻燒去了一半的紙錢,傅成業的心中越來越不安,因爲這已經遠遠地超出傅成業的想像。
當傅成業手中的金色錢币達到了三枚時,傅成業也不管安家父子還在念叨着什麽,直接把手一揮,切斷了這些錢币飛來的路線。
“我的付出已經足夠,因果已了,餘下的并不是我的。”
傅成業的話才說完,餘下的灰燼便不再往這邊飛來,反而慢慢地消散于風中。
在燒掉了三分之二紙錢後,安大全大聲地說道,“恩公對我安家的大恩,我安大全無以爲報,現爲恩公求來敕令一張,隻要恩公願意,我安家願供恩公爲我安家守家神,肯請恩公留下名号……”
這句話一出,傅成業隻感覺全身一陣的惡寒,天地間好像變成了一張巨網,隻等他把名字報上,便會将他緊緊地網住。
這麽一來,傅成業就更加不能說出自己的名字了,甚至他連動也不敢動一下,隻是用着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不遠處安大全父子所做的一切。
傅成業還是不太明白,爲什麽隻過去了三天,原本看起來還相對老實的安大全會變成這樣。
安大全叫了半天後,見傅成業沒有反應,隻能歎了口氣,“看來恩公是看不起我們安家,沒關系,這一次恩公幫了我們安家大忙,我們安家再怎麽也無法回報,這紙馬聽說是用軍馬之血煉化過的,有夜行千裏的功效,我現在就燒給恩公,算是獻給恩公的祭品……”
隻不過之前的事已經讓傅成業看清了安家父子的想法,現在就算是給一個金山,也不可能讓傅成業出去。
更不用說傅成業本身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并不知道所謂夜行一千的寶馬相當于哪個級别的跑車,哪裏會爲這種紙紮的東西動心。
傅成業一臉平靜地看着安大全父子的舉動,連動也懶得動一下,很快那紙馬便被火焰吞沒,在黑色的煙與火焰之中,一匹黑馬竄了出來。
這匹黑馬高兩米,從頭到尾長有足足四米,黑色的皮膚上是星星點點的火光,往前沖出時足下還生出了黑色的雲氣。
如果有懂行的在這裏,一定大叫起來,因爲一般的馬不管屬于陰間還是陽間,都不會足下生雲的,真正能足下生雲的隻有一種東西,那就是龍裔,也就是說這匹馬是帶有龍族血脈的。
但是傅成業并不知道這一切,他隻是掃了一眼那匹馬,便不再理會眼前的一切,任由黑馬在老槐樹附近跑來跑去,甚至都要跑到自己面前也不理會一下。
最後沒有找到傅成業的黑馬也隻能站在還未燒完的火焰邊上,等待着它的主人出現。
大約過了一刻鍾左右,從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兩個沒用的東西。”
這聲音讓傅成業心中一震,他擡頭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發現那邊大道上走來了兩位道人。
這兩位道人一身的黑袍,走在前面的那位看起來三十餘歲,後面的那位則年輕一些,有二十來歲的樣子。
兩人前進的速度很快,每走出一步,在他們的足下就會出現一些青黑色的竹葉,看起來相當的古怪。
兩位道人走到安大全父子面前後,年輕的那位直接指着他們說道,“兩個沒用的東西,我讓你們做的事一件也沒辦到,那個靈鬼的名字呢,靈鬼呢,你們燒的紙錢全部都散落在天地間,他隻拿走了屬于他因得的一部分,你們真是沒用。”
而年長的那位道人則把袖口一揮,一直在此徘徊的黑馬便化成一股黑煙落入了道人的袖口。
完成這一切後,年長道人才回頭看向了安大全父子,“你們馬上滾。”
安大全父子一聽,也顧上不這裏還有些紙錢沒有燒化,扭頭便向着遠安城方向跑去。
等安大全父子逃離之後,年長的道人這才拿出一個羅盤,四下尋找起來,可惜的是他就算站在傅成業面前,也無法發現傅成業的存在。
最後這位道人長歎了一聲,“算了,這一次算是白費力氣了,這隻靈鬼品級比較高,不是我們可以指染的。”
“可是老師,您一開始不是說這靈鬼是沒有家族背景的孤魂野鬼嗎?”年輕的道人問道。
“這樣才可怕,我們之所以抓靈鬼,爲的就是其有靈性,可以煉成道兵,甚至最後可以成爲神将,爲我們提供戰力。
可是你不知道,有一種品級比較高的靈鬼,他們隻要修行或是煉化,就可以達到九品神位,這就不是我們的水平可以控制的,就算是要控制,也要與他結下因果,用天道來控制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