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後,天氣開始冷了下來。樹葉灑落在福州城裏,也灑落在數不清的寺廟裏。
一個僧人站在寺門外,恭謹的道:“闫大人慢行。”
一個三十多歲的官員回身拱手道:“大師留步,本官下月再來。”
僧人微微點頭,然後目送着男子下山。
“師兄,闫春輝多年未有寸進,咱們沒必要去供着他吧?”
一個僧人在後面有些不服氣的問道。
僧人低笑道:“闫大建在京城是禮部左侍郎,弄不好就是禮部尚書。而闫春輝不得寸進,不過是避諱罷了,隻要闫大建一上去,闫春輝就解脫了。”
“那他以後就要飛黃騰達了?”
“沒錯,年輕俊彥啊!以後弄不好又是一門兩宰輔的佳話。”
闫春輝也覺得自己算得上是年輕俊彥,隻要他爹順利升任尚書,他就是大明頂級重臣的兒子,換做是宋代,那就是衙内。
他的外表溫文爾雅,有人說和他爹闫大建一個模子出來的。
山道不算崎岖,闫春輝安步當車,遇到老人甚至還會避在一邊,恭請對方先走。
前方就是一段緩坡,跟着闫春輝的小厮說道:“少爺,老爺那邊還沒信呢。”
闫春輝微微一笑,看着前方走來的一個男子說道:“急什麽!許多事就像是煮湯,時候不到就急着喝湯,那味道可不好啊!”
小厮笑道:“反正小的以後肯定是宰輔家的人。”
這話有吹捧之意,闫春輝搖頭笑罵道:“胡言亂語!以後可不許亂說。”
那個走來的男子聽到了這話,臉上有懼色閃過。
小厮得意的道:“少爺,這等人哪敢亂說,不然回頭打殺了他。”
這時那男子緩緩擡頭看着闫春輝,眼睛驟然一眯,問道:“可是闫大人?”
闫春輝下意識的說道:“正是本官。”
男子微笑道:“闫春輝嗎?”
“大膽!”
小厮一拳打了過來,男子隐在身後的右手活動了一下,小厮的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痕,然後鮮血飙飛。
闫春輝被這突然的變故吓壞了,跌跌撞撞的就往回跑。
“殺人了!救命啊!”
男子疾步過去,一把抓住了闫春輝的後領,然後把他揪轉過來。
“别殺我,我有錢,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男子單手揪住他的前襟,此刻山上下來了三個香客,見狀都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男子低聲道:“十一年前的安家……闫春輝,有人要你贖罪!”
安姓本少見,所以闫春輝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現了那個女孩的身影。
短刀從他的脖頸上劃過,鮮血奔湧中,男子從側面跳了下去。
上面的人見兇徒走了,有認識闫春輝的就趕緊跑下來。
“闫大人!”
闫春輝的嘴動了幾下,血沫不斷從嘴裏湧出來。
“他在苦笑!”
有人喊了一聲,大家看去,果然像是苦笑。
……
“你笑什麽?”
廢棄的院子裏落葉遍地,早上的一場秋雨讓所有人都換上了厚重的衣服。
馮霖穿的新棉襖有些緊,兩隻手放不到身側,微微張開,在土豆的眼中就像是……
他不敢說,但卻忍不住笑了。
“我……我可能要去西征了。”
土豆的笑容漸漸變成了苦澀,他不知道自己和馮霖是否還有未來,不知道自己此去是否能平安回來……
氣氛一下就變得凝重起來。
馮霖站在前方,雙手用力的壓了壓,這才能放在身側。
她看着土豆說道:“我聽說了朝中要西征,好些人要去,說是好遠的地方有人在挑釁大明……你……你去你的,一定能平安回來。”
這時的大明還不是中後期軍隊糜爛的大明,百姓視打仗爲畏途的年代。
這話裏有鼓勵,也有些隐約的暗示。
土豆走近一步。他比馮霖高了半個頭,微微低頭,兩雙眼睛就對上了。
“你放心,等我回來就是了。”
少年熱血奔湧,此刻眼前就算是出現一頭猛虎,他也敢赤手空拳的沖過去。
馮霖的臉上生出了紅暈,然後低下頭,“你……你回來你的,關我何事?”
土豆漲紅着臉道:“我……我回來就……”
就什麽?
馮霖大膽的擡頭看着土豆。
土豆覺得空氣變得很厚實,把自己牢牢的困在中間,絲毫不能動彈。
他們有奸情!
私通!
門外的楊氏捂嘴轉身就跑。
上次土豆打了她的大哥,這仇她一直都記得,隻是土豆很少過來了,所以一直找不到機會。
現在機會就來了,隻要回家把婆婆叫來一看,以後那小子就别想再來馮家。
她急匆匆的跑回了家,卻在大門外遇到了一個男子。
男子的身後帶着兩個人,那兩人看着像是仆役,身上卻有些讓人害怕的氣息。
男子剛好在叩門,楊氏不認識他們,就問道:“你們找誰?”
男子偏頭看着她,微微點頭道:“找馮先生有事。”
這一眼沒有什麽情緒,但楊氏依舊覺得心髒在噗通噗通的跳動着,有些害怕。
吱呀一聲,院門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趙氏,她先看到了楊氏,然後才看向了男子三人。
“可是馮夫人嗎?”
男子微笑着拱手。
趙氏愕然道:“正是,您是……”
男子微笑道:“在下方醒,請見尊夫婦。”
“方醒?”
趙氏有些茫然,但卻禮節性的道:“請進。”
楊氏也有些不解,家裏什麽時候有這麽一個故人了?
兩個婦人都沒把這個名字同那位殺神聯系起來,然後進了家門。
馮有爲出來後,兩人正式見面。
“方醒?”
馮有爲的眼皮子顫動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方醒身後拎着禮物的辛老七,隻覺得雙腿打顫。
“您……您是興和伯?”
方醒點頭道:“正是方某。”
趙氏被吓了一跳,而楊氏更是不堪,直接就在盤算着馮家什麽時候和方醒有了關系。
别人怕方醒,那是士紳。而馮家隻是破落人家,怕什麽?
馮有爲卻想起了陳鍾的事,他警惕的道:“敢問伯爺來此何意?”
趙氏也是有些害怕,見到兒子從書房裏出來,就揮手示意他回去。
可馮翔卻不是懦夫,他走過來見禮,然後說道:“興和伯來此,馮家蓬荜生輝,隻是馮家小門小戶的……”
一家子除去楊氏之外,壓根就沒把方醒當客人。
這就是一尊瘟神!
陳鍾差點毀掉了馮家,讓這一家子都對權貴敬而遠之。
方醒也沒想到馮家會是這種态度。
他拱手道:“方某爲犬子而來。”
瞬間馮有爲的臉就紅了,然後嘶聲道:“小女不嫁!”
趙氏回身看了一眼外面,卻看到了站在外面發呆的馮霖。
方醒尴尬的道:“犬子并非纨绔。”
以方家的門第,以土豆未來承襲的爵位……
楊氏覺得一股子氣堵住了自己的胸口,讓她悶的慌。
方家的三個兒子大家都知道,能符合馮霖的就隻有長子,也就是未來的興和伯方翰……
“方翰……”
楊氏突然胸不悶了,卻幹嘔了一下。
這一刻她想吐血,但卻吐不出來。
馮翔卻不知道這事,他歡喜的道:“我去請郎中來。”
楊氏嫁進來一直沒懷孕,爲此馮翔打聽了不少相關的知識,嘔吐就是其中一項。
而馮有爲卻已經呆滞了。
“哪個方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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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