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搭建在外面,按道理不應該,畢竟方三隻是家丁,可方醒卻沒有那些忌諱。
“他爲了我出生入死,死後連個靈堂都沒有,那我算是什麽?”
方專被接回來了,五歲的孩子,懵懵懂懂的看着靈堂。
“可憐的娃。”
那些來幫襯的莊戶們看到這個孤兒,都難免唏噓一番。
“夫人出來了,還有……二夫人和兩位少爺。”
張淑慧摸着方專的頭頂道:“你爹是個英雄,爲大明戰死,以後你就是我家的人了,土豆。”
土豆也有些懵懂,就大聲的說道:“以後誰欺負了你就說,我幫你。”
方專茫然回頭,眼淚不知怎地就滑落下來,身體一抽一抽的。
平安靜靜的看着自己以後的貼身小厮,就這麽看着。
李嘉幫着弄好了靈堂,看了方專一眼,他去找到了解缙。
解缙正抱着悠悠在院子裏轉悠,看到李嘉就說道:“殺人不易,可想回書院?”
悠悠的眼睛不大,可那純真卻讓李嘉有些發呆。
解缙颠了幾下孩子,說道:“方三去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去的,可老夫覺着……”
李嘉第一次打斷了解缙的話:“解先生,三哥這一路算是學生的另一個老師,當時學生就站在他的身邊,卻無能爲力,學生……想好了,要從軍。”
解缙閉上眼睛,歎道:“老夫能想象到那種殘酷,刀光劍影,鼓角争鳴,鮮血漫天,罷了,書院有文,就該有武,文武不可偏廢,你去吧。”
這時悠悠咿呀了一聲,手舞足蹈的,解缙急忙颠着,嘴裏發出一串聽不懂的聲音哄着。
這就是和平!
李嘉跪地磕頭,起身道:“解先生,學生明白了。”
解缙問道:“你明白了什麽?”
這個學生原先在書院裏比較沉悶,有些内向。
可現在他的眉間卻多了幾分堅毅,這難道就是軍中磨砺出來的嗎?
“解先生,書院是個求學的好地方,可這份甯靜靠的卻是軍隊不斷的對外征伐,要想讓這份平靜持續下去,大明就需要不斷的進取,不斷的去征服那些會對大明造成隐患的外族,陛下是對的,沒有征伐,就沒有安甯,這并不沖突,那些文人鼓吹的休養生息,其實就是養虎爲患!”
解缙愕然,李嘉已經拱手大步走了,走的很堅決。
“養虎爲患?”
解缙當然不會知道,從朱高熾開始,到朱瞻基,大明對外的征伐越來越少,及至朱瞻基的兒子時,基本上就是放任自流,結果是悲劇的。
土木堡之變後,瓦剌對大明造成的損失,絕對要大過朱棣幾次北征的損耗!
這就是代價!這就是文人小算盤的代價!
解缙失笑道:“老夫倒是成了德華說的保守派了嗎?”
……
靈堂,方專被人教着披麻戴孝,跪在地上。
作爲主家,張淑慧送來了許多東西,方傑倫出馬主持,家丁們都放棄了和家人團聚,在操持着。
方醒在靈堂外站着,平安就在身邊。
那些莊戶們來祭奠,看到這個場景,不禁竊竊私語。
“方三雖然去了,可看老爺的架勢,以後方專就是平安少爺的人了,分府之後就是管家呀!”
“以後他就跟着老爺夫人過活,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老爺可不是那等刻薄的主家,可惜當初挑家丁時沒選上我,不然……”
“……”
方醒再次進去,就想讓方專起來休息,方傑倫卻不同意。
“老爺,以後方專就沒了爹娘,若是名聲再不好,那就難了啊!”
方醒無奈的苦笑道:“方三若是在,必然不忍自己的兒子受苦。不過罷了,世俗如此,隻是經常讓他起來走動走動,讓老七準備些傷藥給他。”
方傑倫應了,然後出去安排午飯。
方醒看着皇城方向,想着即将開始的獻俘,眼中有利芒閃過。
……
朱棣大步進宮,朱高熾帶着百官相迎。
朱棣目光轉動,冷哼一聲道:“朕此次北征大捷,可有說朕窮兵黩武的嗎?”
朱高熾艱難的說道:“父皇一戰擊敗阿魯台,消息至京,百姓與百官無不歡呼雀躍,些許小人,兒臣已經令人拿下,就等父皇回來處置。”
朱棣冷眼看着百官,大步向前走去,邊走邊說道:“朕提兵讨伐不臣,此國之大事也!此輩不知爲國效力,隻會蠅營狗苟,心思龌龊,鞑靼那邊需要人教書,都送去吧。”
卧槽!
朱高熾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召喚兩個太監過來去扶起自己,緊緊跟着說道:“父皇,兒臣擔心……若是鞑靼降而複叛,那些文人就是隐患啊!”
文人别的不行,動心眼卻仿佛是天生的,他們對大明熟悉,若是反叛,那就是助力。
朱棣止步轉身,盯着朱高熾道:“鞑靼人的脊梁骨已經斷了,明白嗎?已經斷了!隻要以後打壓瓦剌人,草原就是大明的了,明白嗎?!”
朱高熾愕然,想争辯幾句,楊士奇急忙上前道:“陛下,阿魯台既然來了,那獻俘可否要準備了?”
朱棣點點頭道:“讓禮部和兵部馬上準備。”
朱高熾這才逃過一劫。
朱棣一路進宮,王貴妃帶着一群莺莺燕燕出來相迎,朱棣的面色冷峻,說道:“你等在宮中沒有生事,這很好。都回去吧。”
那些女人都在偷偷的瞥着朱棣,看到朱棣除去臉曬黑了些,皺紋深了些之外,看着沒大問題,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朱棣看着王貴妃,面色稍霁,說道:“你辛苦了。”
王貴妃笑道:“臣妾在宮中也就是管着這些人罷了,哪能和陛下風餐露宿,戰陣搏殺相比。陛下看着清減了些,這次回來要好生休養一陣才是。”
朱棣點點頭,當先去乾清宮,王貴妃跟在後面,低聲的說着,就像是午後的鳥鳴,讓人感到甯靜。
“宮中近來無事,臣妾想着陛下您出征,就削了些用度,也算是爲國出力吧,陛下可别笑話。”
“您北征後,趙王來過幾次,還有就是婉婉,經常過來,隻是問了臣妾後,得知您還沒消息,就怏怏不樂的回去了。”
“婉婉可是給陛下準備了好些吃食,說是先吃就不夠意思,要等着您回來共享……”
朱棣的面色柔和,一身的煞氣漸漸的就這樣消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