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莊悄無聲息的,等方醒下了馬車後,才看到張淑慧正帶着小白站在門外,身後一堆丫鬟仆役。
張淑慧盈盈淺笑,福身道:“恭喜夫君凱旋歸來。”
“恭喜少爺!”
整齊的呼喊後,方醒扶住了張淑慧,順手摸摸小白的頭,說道:“也就是一場勝券在握的比試而已,不值當這般隆重。”
張淑慧起身道:“夫君辛苦,妾身已經備下了酒席。”
“酒席?好。”
可等方醒進去的時候,才發現朱瞻基這貨已經先到了,正看着桌子上的那瓶酒流口水。
“咳咳!”
方醒幾步搶過去,護住了那瓶酒。
“這可是有年頭的好酒,等會兒一人一杯。”
朱瞻基看到方醒,先是一喜,然後就說道:“德華兄,小弟今日坐立不安,這瓶酒就算是犒勞吧?”
“做夢!”
開席了,這席叫做慶功宴,自然是酒水管夠。
一瓶好酒喝完,接下來就是莊上自己釀造的米酒。
朱瞻基低聲問道:“德華兄,你說的讀書人抱成一團,爲自己謀私利,這個道理我是明白的,可要怎麽才能避免呢?”
方醒有了些許酒意,他先一筷子打走想偷走自己面前那杯酒的柳溥,然後說道:“這很難,你得知道,人是趨利避害的,在大環境形成之後,沒有誰能改變。”
“以其等他們坐大,還不如修建一個籠子,一個可以監控權利的籠子。”
方醒覺得朱瞻基的這個想法有些離譜,貪腐作爲人類存在的痕迹,估計會一直延續下去,直到人類消失爲止。
這玩意兒隻能是找個辦法來抑制,但别想着能斷根。
“太祖高皇帝當年殺的可多?”
提到朱元璋這位史上殺貪官最狠的皇帝,朱瞻基也是心有餘悸的道:“那時候還有剝皮充草,以爲警示,可依然斷不了那些官員的貪欲。”
“人隻要還吃五谷雜糧,就斷不了!”
方醒給這事下了定論。
朱瞻基有些惆怅,端起味道不怎麽好的米酒就是一大口。
“咳咳咳!德華兄,自你從交趾歸來後,怎地都不去軍營了?”
方醒笑道:“若是以前的新兵還罷了,可如今聚寶山千總部的戰功不小,戰鬥力更是讓人側目。若是我繼續呆在裏面,哪天腦袋一抽抽,帶兵沖進城裏去呢?”
朱瞻基默然,方醒不是朱棣的人,如果任由他在城外掌控着這支火器千戶,不說朱棣,就算是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人都不會放心。
北征!
此時兩人都想到了北征。
飯後方醒帶着朱瞻基去了朱貴那裏,當場演示了燧發槍的便捷。
“不需要火繩,雨不大也能打火,而且還簡化了不少步驟,增加了發射的頻率。”
朱瞻基試着打了一次火,看着那火星興奮的道:“德華兄,這個和火鐮一個道理啊!”
方醒笑道:“是一個道理,可卻沒有誰想到把它用到火槍上,而且那個彈片的壽命不長,差不多就得更換,不然會斷裂。”
朱瞻基想起了方醒教的那些東西,脫口而出道:“這可是格物?”
方醒點頭道:“我教過你們物理,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爲格物。不過我這個格物可是和儒家的不一樣啊!”
儒家傳承到現在,所謂的格物已經有了些後來心學的味道。
——形而上,而且一副哲學的嘴臉!美名其曰:儒道!
打造精巧的燧發裝置讓朱瞻基愛不釋手,要不是體積比火鐮大了許多,他肯定要帶一個回去。
送走朱瞻基,方醒就準備和賈全去應天府的大牢裏看看洪炳正。
“我需要知道是誰在背後陰我。”
方醒站在大牢的外面,看着賈全拿出牌子,然後給了獄卒一小塊碎銀子,就覺得朱瞻基讓天下官員都清清白白的理想真是個笑話。
“人心最複雜啊!”
跟随着獄卒進了陰暗的大牢,方醒首先聞到了一股惡臭,就像是一個人幾年沒洗澡的那種。
“嘔!”
幹嘔了一下後,方醒神奇的發現獄卒和賈全對此好像能免疫。
賈全看着兩邊那些麻木的目光,視若無睹的道:“方先生,錦衣衛出來的人,如果受不了這股味道的話,早就給趕出來了。”
兩邊是一間間的牢房,粗木欄杆後面,七八個人擠在一間裏,披頭散發的坐在稻草上。
而那些稻草早就失去了本來顔色。
走到最裏面一間牢房的外面,方醒看到了洪炳正。
這間牢房大概是最安全的,而且裏面加上洪炳正也隻有四個人,堪稱是‘豪華套間’。
獄卒谄笑道:“賈百戶,這裏是重犯呆的地方。”
中午賈全才把洪炳正送過來,所以獄卒知道他的身份,态度好的不得了。
不過賈全此行是私人進入,所以該給的好處也得給,不然規矩就壞掉了。
規矩大于一切,這就是潛規則!
洪炳正此時已經沒有了上午的意氣風發,更沒有了‘一腔正氣’。看到方醒後,他連滾帶爬的沖過來,扒着欄杆喊道:“方先生,我們隻是意氣之争,同是名教中人,您何必要趕盡殺絕呢?”
方醒蹲下去,和洪炳正四目相對,突然就笑道:“你此時倒有臉說是意氣之争了?可若是你誣陷成功,你可知道我将會面臨着什麽嗎?”
洪炳正的嘴唇蠕動着,卻無法反駁。
今天上午方醒一旦落敗,結果就是身敗名裂,而且國子監的師生們還會制造輿論,讓他在金陵,甚至是南方都無法立足。
而且還有一個莫測的因素,那就是朱棣。
你敢騙我孫子?
震怒之下的朱棣會幹出些什麽來,大家用屁股都能想得到。
方醒被幹掉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我若是落敗了,那你此刻應該是高朋滿座,推杯換盞,得意洋洋的戲谑着我這個手下敗将,對嗎?”
洪炳正無言以對,隻能是闆着臉,還想維持着自己最後的尊嚴。
方醒起身道:“我今日來,隻想知道一件事。”
洪炳正垂眸不語。
“是誰把我的習題交給你的?”
在調查過洪炳正的背景後,方醒知道,習題失竊一事絕不可能是他幹的。
而在國子監的時候,方醒不過是想打擊他的氣焰,所以就把這事栽在了他的頭上。
洪炳正依然不說話,牢房裏的其他三個囚犯都縮成了一團,并把自己的耳朵蒙上,示意我們沒聽見。
知道得太多也是取死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