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節,五月的天氣帶着絲絲涼意,持續的陰雨更是帶着股股冷空氣,反複又回到了冬日光景,凍得人直發抖。
一間破陋的土屋内,大半地方已經被雨水打濕,隻餘下一個小角尚能遮擋傾瀉的細雨,此時有兩個人緊縮在一起,透過破陋的屋頂遙望着漆黑的夜空,靜靜的靠在一起。
林沖雙腿靠攏着緊緊聚攏在胸前,腳尖前伸一分就能碰到夜空下劃過的雨滴,一手緊摟着身邊的娘子張氏,寒風中,不禁感受到一絲溫暖。
緊了緊身上破舊的衣服,林沖皺着眉頭,“這雨什麽時候才是個停啊?”
張氏雙手抱攏着雙腿,側身緊靠着身邊夫君,雲髻疏散,腦袋斜躺在林沖肩膀上微擡瑧首看了看,外面陰沉的天空,“是啊,這雨下個不停,我們身強力壯還好些,可是父親他,老人家每到下雨受冷雙腿更是疼的走不成路。”
“哎!”林沖懊惱的一把拍着自己額頭,“都怪我無能!害的嶽父大人居無定所。”
“夫君!”張氏一把拉過林沖手臂,心疼的揉着林沖發紅的額頭,“你也真是的,動不動打自己幹什麽?”
“隻怪我空有八尺之軀,卻無贍養父老之能!”林沖低着頭,指甲深深的掐入手心。
林沖父親本是大漢将領,一身本事了得,家境也算殷實,熟料不幸卷入政治争鬥,一身本事沒能在戰場上盡展才華,反而冤死獄中,實爲可歎,嶽父一家也被牽連其中,最終和和睦睦的兩家人隻剩他們兩口以及老嶽父一人,颠沛流離,居無定所,很是凄慘。
林沖武藝盡得父親真傳,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至今未逢敵手,不過由于父親之事,他從軍無望,入世無門,日子過得越發凄苦。
“夫君,這怎能怪你?”張氏懷抱着林沖臂膀安慰道:“隻怪無人識的夫君本事!”
“哎………,隻可惜苦了你和嶽父大人。”
“夫君不苦,我相信這世間總有伯樂能發現你的不凡!”張氏越發的緊靠着林沖,似乎想到了林沖那絕倫的槍法,臉上露出堅定的表情。
這是一個士族當道,寒門如狗的年代,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沒有更多的機會展現自己的能力,忽而他似是想到了什麽,有點發愣,也有點興奮,怎麽把這回事給忘了呢?聽說上黨太守張泉不拘一格用人才,麾下武将多出自寒門,更有傳言說是當世伯樂,識人之能天下無人能敵,他麾下的武将皆是他一手挖掘的,那個陣斬河間槍王韓榮,硬抗呂布的龍且就是他從微末之中發現的,林沖自問武藝不輸龍且,隻是沒有碰到像張泉那樣的伯樂,張泉現在就在高邑城外,說不得張泉能對他另眼相看呢?
張氏蹙着眉頭,一雙巧手緊緊攥着林沖粗糙的大手,仰着頭,她很好奇,夫君想到什麽了?
那連續不斷變幻的臉色,時而微皺,時而眼露光芒,想必心思定然起伏不定。
“夫君可是想到了什麽?可否與我說說?”張氏小心問道,林沖看了一眼張氏期盼的眼神,猶豫了一下,“我想去并州碰碰運氣!”
林沖一向謹慎,對于沒有把握的事情不願向外人說道,即使是自己的結發妻子。隻不過看看張氏表情,林沖還是沒有忍住,說了出來。
“并州?”張氏眨巴着眼睛,努力想了想,“可是在冀州西邊,好像要翻過太行山,聽說很遠的。”
“我說的并州,并不是現在要去并州,而是去見一個人”,頓頓林沖語氣加重,“上黨太守張泉!”
聞言,張氏伸手摸了摸林沖額頭,疑惑道:“不管是張泉還是李泉,他總是上黨太守,上黨不是在并州麽?”
“不!”林沖搖搖頭,再點頭:“他就在冀州!且就在高邑!”
“夫君,你是不是糊塗了?”張氏雙手環着林沖虎腰,瑧首埋在胸前,緊緊抱着。
一提張泉,林沖仿佛有了無盡的動力,渾身的血液如沸騰了一般,輕輕撥開張氏緊紮的手臂,站了起來,雄偉的身體似有無窮的力量,在這狹小的房間内顯得更加雄壯。
遙望北方,傲然道:“張中郎就在高邑城外,那個将高邑城堵住的人就是他!”
“啊!”張氏驚叫一聲,扶着林沖站立起來,“就是那個堵住高邑城,不讓我們外出的壞蛋!”
林沖眼神堅定,輕輕攬着張氏柳腰,道:“婦人之見,這是政治,你不懂。”說着低下頭看着張氏,繼續道:“你可曾見他壞過一人性命?”
張氏搖搖頭:“這個倒是沒有。”繼而擡起頭目露詢問:“但是你爲什麽要去投奔張泉?”
林沖重重點點頭:“因爲他是當世伯樂!”
…………
第二天,天外灰蒙蒙的,牛毛細雨墜落凡間,迅速消失在萬物當中。
跟張氏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林沖帶着鬥笠匆匆走出了四處冒雨的小屋,時間不等人,老嶽父身染重病,一家子有上頓沒下頓,他要養家糊口,再說男兒一生能有幾個青春,還有多長時間能夠上陣殺敵,再說,他也不敢保證張泉會不會撤兵。
畢竟,堵住高邑城隻是權宜之計,憑城下的一萬騎兵攻城無異于癡人做夢,除非張泉從并州調兵,否則撤兵那是遲早的事情,林沖能看得清,張泉定然了然于胸。
因爲張泉的關系,袁紹害怕民衆慌亂逃跑,命令四門緊閉,除非緊要關頭,以往依依攘攘,摩肩接踵的城門,此刻緊閉着,除了披堅執銳的甲士,沒有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