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陽台上,李明哲默然的望着滿天的繁星,思絮萬千。
擱在陽台扶手上的那隻玻璃煙缸裏堆在十多個煙頭。
記得自己曾經在内參上看到一篇報道,說的是某市的一位正廳級市長,這位市長有一位跟他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兄弟,仗着市長的權威,官商勾結,橫行無忌,欺男霸女,在當地是無人敢惹,無人敢碰,多次因觸犯刑法而被公安機關逮捕。
而每一次出事,這位市長都會不顧一切,千方百計把他保住,以至于那家夥越來越嚣張跋扈,終于惹的天怒人怨,連那市長都護他不得,并且最終受到牽連而被雙規。
這位市長能力出衆,作風清廉,紀委在訊問他的時候,問他爲什麽要這樣做,難道就不後悔?這位市長非常幹脆地答道,不後悔,因爲那兄弟曾經替他擋過刀,他這條命是兄弟救下來的。
李明哲當時對此很不理解,也覺得很是不屑,欠别人人情,可以想别的辦法償還就是,犯得上賠上自己的仕途前程?但是今天,他忽然發現,自己明白了那位市長當時的心情。如果是高展犯了事,他李明哲照樣會毫不猶豫,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他,哪怕他是殺了人,放了火,也一樣不會例外,絕不可能就這麽看着他被拉去槍斃。
對于老爺子說的,要他去問問高展将來想往哪方面發展,李明哲覺得有點無奈。他很清楚高展這家夥的爲人性格,根本就是一“沒心沒肺”“神經大條”的家夥,甚至說他是心無大志也行。
李明哲很清楚,高展對現在的生活相當滿意,天天有兩個如花似玉千嬌百媚的美人兒陪着他一龍雙鳳,靠自己的本事寫小說掙的錢不比現在所謂的白領差,家裏也沒什麽負擔,用他自己的話來講,他現在過的簡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高展惹出來的那幾次事,沒有哪件是爲他自己,全是因爲他身邊的女人。白露和陸影就是他的逆鱗,動他可以,但如果動了他的這兩個女人,他百之百會不想任何後果去跟對方拼命。
之所以會把高展當兄弟看,因爲李明哲知道,高展和他的交往,不帶任何功利性質,純粹的是意氣相投。兩次救他李明哲于絕境之中,足以證明高展是從心底把他李明哲當成了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大哥。
要知道,不論是當初從兇猛的土豺利齒下救他,還是替他擋的那一槍,隻要稍許帶點功利的想法,或多或少都會有所猶豫,但在當時的情況,李明哲非常清楚,哪怕猶豫那麽一丁點,他這兩回都難以幸免遇難。
李明哲明白,不論是用金錢,還是官位,去跟高展談回報,勢必對他們之間不存在半絲利益糾結的兄弟之間造成亵渎。他很珍惜跟高展之間的這份情誼,他絕不希望看到因爲那些市儈的想法而在他們兄弟之間形成某種隔核。
自己可是欠高展兩條命啊!那位被雙規了依然毫不後悔的市長,欠他兄弟的也就半條命,我李明哲隻能用此一生來慢慢對自己的這位兄弟一點一滴予以補償和回報。
想到這裏,李明哲的眼前不由得又浮現高展兩次救他的情景,每一個細節都是那麽的清晰,已經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記憶裏。
這個時候,在省醫科大附屬一醫院,一輛挂着軍牌的紅色保時捷駛進醫院的停車場,從車上下來的赫然久違了的大美女李倩。
李倩身着一套“香奈兒”夏季時尚女裝,盤起的長發襯以耳際那兩顆藍鑽耳釘,以及修長白晳頸脖處的鉑金鑽墜項鏈,那起來是那麽的尊榮妩媚。白裙上身用綿質織呈現蕾絲般感覺卻不失質感,下身是沙質長裙,經典淑女,高貴又不失靈動。
嫩白的小腿光溜溜的,t跟水晶涼鞋的前端,十點鮮紅的豆蔻讓人看着格外賞心悅目。
九分袖的玉腕上挂着一個a4紙大小的米黃色手袋,一路朝高幹特護區步步生蓮一路帶起一陣回頭率百分百的醉人香風。
知道高展因救李明哲重傷來到省城醫院這件事的時候,李倩當時正跟一幫要好的女伴在橘子洲頭吃燒烤。馮清秀打電話告訴她,本意是想讓她跟父母一塊來醫院看望,不過她當時有點脫不開身。盡管她很想第一時間看到高展這個壞家夥,但女性的矜持讓她強壓下心中那份莫名的悸動,等同學聚會散了方獨自一人驅車來到附一醫院。
從值班護士那得到高展所住的病房的具體方位,李倩啥禮物也沒帶的直接來到高展的病房。
白露将保溫瓶清洗幹淨後看到高展和陸影正說着綿綿情話,怕打擾他倆,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出,正好看到一路東張西望找病房号的李倩。
“倩姐姐!”白露揚手對李倩招呼了一聲。
“小露露,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越來越迷人了。”李倩踏着标準的貓步快步走過來,拿着白露的手,不時上下打量着。
“倩姐姐,你才真叫漂亮呢!”白露挽着李倩的胳臂,小嘴甜甜地笑道。
“高展睡沒?”李倩輕聲指了指讓白露輕輕帶着的病房房門。
“沒呢,剛喝完粥,在跟影姐說知心話。”白露扭頭朝房門看了眼,低聲說道。
“那我現在進去方不方便?”李倩可是知道高展這個壞家夥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如果她冒然闖進去,萬一碰到這家夥在幹壞事,肯定會很尴尬的。
“他在安慰影姐。”白露輕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影姐認爲是她的八字不好,連累了他,在自責。”
“我暈,陸影怎麽還信那個,她不是已經和他拜過堂了嗎?”李倩在江山美人也算是住了一段日子,對陸影的情況多少也有點了解。
“就是說嘛,影姐很敏感的,每次他出事,她都會覺得跟她的八字有關。”白露顯得有點很無可奈何地苦笑道。
“走,我們進去一塊勸勸。”李倩拉着白露,推門而進。
她們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高展摟着陸影,在吻幹陸影臉上的淚水。
“我說,高展同學,你傷成這樣還不老實啊!”李倩打趣着笑道。
“倩姐,你怎麽來了?”高展不慌不忙地把陸影放開,神态輕松地望着李倩笑道。
“怎麽?不歡迎啊!”李倩故意沉着臉問道。
“哪能呢,倩姐,你能來看小弟,那是小弟莫大的榮幸啊!就怕請都請不來呢!”高展笑道:“露露,搬張椅子給倩姐。”
“還是我來吧!”陸影以袖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嫣然笑道從床那邊走過來,搬了張待客的圈椅給李倩坐下。
“算你小子有點良心,不枉本小姐當初輔導你那麽久的數學。”李倩很是大方地在靠着病床的圈椅上坐下來,右腿輕輕搭在左腿膝頭上,并扯了扯裙邊蓋上,免得裏面春光外洩。
“沒有倩姐當初的教誨,小弟肯定考不上湖大,倩姐,現在你可成了我學姐,将來在學校裏你可得罩着我啊!”高展在病床上挪了挪雙腿,盤膝坐好。
“你真考上湖大了?”李倩顯然對高展考取湖大之事還不知道。
“我靠,倩姐,難道我在你心目中就那麽沒用?”高展瞪大兩眼裝出不滿之色的反問道。
“你小子行啊!碼小說掙錢之餘還沒把學習成績沒落下,不錯不錯,儒子可教也!”李倩很是豪爽的揮了揮手,笑道:“行了,進了湖大,你就歸本小姐罩了,在湖大那一畝三分地上,你姐還是有點面子滴!”
“多謝多謝。”高展誇張地顯得很江湖的朝李倩雙手抱拳拱了拱手。
“高展,謝謝你又救了我哥一次!”李倩笑容忽斂,鄭重地望着高展說道。
“倩姐,以我和你哥的交情,說謝可就見外了。”高展不以爲然的擺手笑道:“你沒來之前,李伯伯和馮姨可是收了小弟當幹兒子了,咱們現在怎麽說也算一家人了。”
聽到高展這話,李倩先是有點意外,但很快便轉爲開心。她對自己的家庭情況自然是非常了解的,老爸老媽收高展當幹兒子,這就意味着高展從今往後真正的被她的家族所認可,而且她敢肯定,老爸老媽作出這個決定,必然是經過了她爺爺的同意。
“高展,那你從現在起就是我的幹弟弟了,說吧,姐今天也沒帶什麽禮物過來,你喜歡什麽,明天姐給你買回來。”李倩欣然笑道。
“幹姐姐送的禮物我是不會拒絕滴。”高展涎着臉笑道:“禮物咱先放一邊,姐,有個事情得請你幫個忙。”
“說,隻要姐能辦到,一定幫你。”李倩想都沒多想便答道。
高展也沒跟李倩客氣,正色說道:“姐,我這傷估計得在醫院裏呆一陣子,露露和影姐這次陪我一起過來,也沒帶什麽行禮和換洗衣服,再說了,她倆也不可能一直都在醫院裏呆着。我想,請姐幫我在湖大那邊租個稍好一點的房子,最好是一樓可以當鋪面,二樓可以住人的那種。樓上樓下的面積加起來約在兩百平方米以内就行。房租稍貴點無所謂,我現在的收入暫時還能撐得住。”
“一樓當鋪面?你打算開店做生意?準備做哪一行?”李倩有點意外的問道。
“影姐從小就跟她媽學過縫紉手藝,在這方面很是有點天賦,我打算給她先開個自做自賣的服裝店,主要是用來練手,能不能掙錢再說。”高展很是舒心的看着坐在他身邊的陸影笑道:“不過,我對影姐在服裝設計方面的天賦還是很有信心的,等她把專業課程自學完,開個服裝店,肯定虧不了。”
李倩順着高展的視線望向陸影,心說服裝行業的競争那叫一個激烈啊,哪是随便什麽人就能入行的,不過,她沒也沒打算給高展潑冷水,點頭笑道:“沒問題,我明天幫你問問,我二舅正好在河西那邊有幾個項目在租售。”
“幹姐姐,那小弟就先謝了。”高展雙手互搓着,興奮地笑道。
李倩在省城絕對可以算得上地頭蛇,有她幫忙,對人生地不熟的高展而言,肯定能省不少心。
接下來,三女一男在病房裏聊了很多這段時間彼此身上的一些趣事,當李倩聽到陸影和白露現在都稱高展爲“老公”,不由在心裏暗罵這個花心大蘿蔔,也不知用的什麽手段,意然把陸影和白露都擺平了,而且看她倆關系處得跟親姐妹似的。站在女人的角度,她自然要替陸影和白露鳴不平。
對高展這個家夥,李倩有着一種相當複雜的感覺。這家夥把她最私秘的地方都看過,而且還有過親密的肌膚接觸,按她的性格,應該說很煩高展才對,但不知爲什麽,她一點都不反感他,在聽到陸影和白露叫他“老公”的時候,心中還隐隐有那麽一點莫名其妙的酸溜溜的味道。
女人看女人,本來都是相當挑剔的。但陸影和白露在李倩的眼中,這倆嬌滴滴的美人兒美得讓她都有點妒忌。特别是對她倆那身不用任何化妝品和保養依然潔白滑嫩有光澤充滿彈性的皮膚,更是羨慕得都有點抓狂。
在醫院裏呆到晚上十點多,李倩開着保時捷往省委大院的家駛去。
這一晚,陸影和白露輪番值班,上半晚由陸影在高展床頭陪坐,下半晚則是白露。
按高展的意思,是讓她倆一起在陪人床上擠擠,不用通宵陪護。但陸影和白露說是醫生有交待,這三天得密切關注傷勢,嚴防萬一發生感染惡化。
他們三人這次臨時轉院到省城來,因爲走得匆忙,都沒來得及準備換洗衣服和日常洗漱用品,好在這種高幹特護病房各類設施一應俱全,除了個人換洗衣服,其他都有準備。
高展琢磨着今晚隻能先湊合着對付過去,明天再拜托李倩帶着陸影和白露去采購一些必需品。
白露和陸影現在也不再像當初剛進城那樣,對都市生活啥都不懂。因此盡管第一次來到省城大醫院,她倆也不會跟白露第一次到縣人民醫院那樣感覺兩眼一摸黑手足無措。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白露洗了把冷水臉後,跟陸影打了個招呼,單獨出門到醫院裏溜了一圈,大概的摸了摸醫院的環境,回來的時候還給陸影和高展帶了早點。
由于傷口都集中在背部,高展隻能趴着睡,這種睡姿不習慣的人很不适應,高展就是這類不适應者。要不是醫生開了鎮痛類的醫物含有鎮靜安眠的效果,他隻怕連一分鍾也睡不着。
這回的傷口,基本上是讓高展的背部全面開花了。即算都是皮肉傷,但大大小小近四十個傷口,做手術将傷口裏的鐵砂取出來後,縫合傷口時總共縫了近百針,麻藥的麻醉時間過後,傷口傳來的一陣陣劇痛還真不是一般的人能受得了。
上午,李明哲帶着未婚妻陳靜來探視的時候,正好碰上護士在病房裏換藥。
高展背上那密密麻麻血肉模糊的傷口,陸影和白露都不敢多看,換藥的護士在處理傷口的時候盡管動作很輕柔很細心,但高展依然還是痛得身體忍不住的一陣陣發顫。
李明哲和陳靜站在病房門口,看着高展背上的傷口,李明哲眼中滿是痛苦之色,禁不住擡手緊緊抓着門框,手上青筋直冒。
一身陸軍中校軍裝英姿飒爽的陳靜,此時也被高展背上的傷勢看得動容不已,她簡直不敢去想如果當時那一槍是正面擊中李明哲的胸膛,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高展的背部肌肉很寬闊,平滑……可是現在,那原本平坦的肌膚上,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透着紫黑色的窟窿眼,不時的有淡紅的血水從孔隙中流出來。
足足花了近四十來分鍾,護士才把高展背上所的的傷口消毒換好藥貼上膏布,再用紗布把他的上身像個棕子似的裹纏好,然後将寬松的藍白條紋的病号衫給他穿上。
高展轉過身看到李明哲帶着一個美麗的女中校站在門口,強忍着傷口的痛楚,裝出輕松模樣的笑道:“大哥,你身邊這位英姿飒爽的美女軍官,應該就是你經常跟我提過的大嫂吧!”
沒等李明哲回答,陳靜越前兩步,目光堅定的注視着高展,表情冷俊而嚴肅地說道:“高展,我說過這輩子要好好保護明哲,但他兩次遇險,都是你挺身舍命相救,明哲欠你的,也是我陳靜欠你的,我以軍人的名義,向你緻敬!”說完,陳靜朝高展敬了個标準的軍禮。
從來沒碰到過一個現役軍官對自己敬禮,高展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禮,想起在學校裏受過的軍訓,高展擡起右手有點不倫不類的軍禮,随即又覺得不合适,趕緊又将手放下來,苦笑道:“嫂子,您就别擡舉我了,我沒你說的那麽偉大,我隻是做了一個兄弟應該做的。”
陳靜将手放下,依然很是嚴肅地說道:“能舍身擋槍,這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做得到的,隻有那種在戰場上共同經曆過生死戰鬥的真正戰友才能做得到。就憑這一點,你有當一名優秀軍人的潛質,要不要考慮下到軍隊發展?”
“嫂子,對不起,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想過。”高展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光的腦袋。
“現在考慮也來得及!”陳靜還真是雷厲風行。
“靜靜,你就别添亂了。”李明哲适時出聲解了高展的圍,“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在部隊那種嚴格枯燥的軍營裏呆得慣啊!”
說完,李明哲将陳靜拉到一邊,望着高展關切地問道:“小展,你現在身體感覺如何?”
“傷口痛是有點痛,不過,大哥,我還能挺得住。”高展的臉色看起來當然還是很虛弱,不過精神狀态還可以,盡可能讓自己的笑容顯得輕松的笑道:“都是些皮肉之傷,要不了幾天就能結疤了。”
“讓你受苦了!”李明哲有點沉重地輕輕在高展的胳臂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