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說話方不方便?”劉鋒顯得還相當的謹慎的問道。
電話那端,胖子羅威在縣醫院急診留觀室的病床上躺着,腦袋包紮得像個木乃伊,隻露出眼睛和腫脹的厚唇。
青春痘和瘦子正垂頭喪氣的坐在病床上無聊的玩着手機裏的遊戲。
羅威看了看留觀室其他病床上的幾個病人,動腳踢了踢青春痘和瘦子,示意他倆扶他起來。下床穿上鞋,羅威在青春痘和瘦子的挽扶下,出了留觀室,進了空蕩蕩的洗手間。
“鋒少,現在安全了。我在醫院的廁所裏,裏面一個人都沒有。”羅威對着手機低聲說道。
金鳳大酒店十五樓的1518客房裏,劉鋒在房裏來回走動着,一邊在腦子裏琢磨怎麽整高展,一邊等羅威的電話。
聽到手機裏傳來羅威的話聲,劉鋒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胖子,有句話叫男人應該對自己狠一點。如果你想報今天這個仇,你就把你的傷弄得再重一點,明天我到分局找人來給你錄口供,我們可以用勾結黑社會對他人造成傷害罪的罪名,将高展抓起來,然後報檢察院提起公訴。檢察院法院都是我爸的人,定高展一個故意傷害罪,判他坐個五六年大牢,肯定不是什麽難事!”
醫院的洗手間裏,羅威猶豫了一會兒,咬着牙用力點頭,“成!鋒少,我聽你的。”
“嗯,隻要讓高展坐牢,等我把白露弄到手,包周虧待你了你。”
“鋒少,謝謝謝謝,我這就把我自己的右手給弄斷!”羅威連連點着頭答道。
“醫藥費營養費什麽的,少不了你的,等警察來找你,你一口咬定是高展幹的就行了。”
“行,鋒少,我知道怎麽做。”羅威在劉鋒挂斷電話後,把手機緊緊握在手中,一雙老鼠眼滴溜着轉了好一會兒,終于閃過一絲堅定的狠色,把青春痘和瘦子叫了進來,将事情大概跟他們說了下。
青春痘面顯激動之色,看着胖子說道:“胖子,如果這回把高展這狗日的整進大牢裏,我這輩子都服你!”
瘦子也連連點着頭,眼中滿是佩服神色看着羅威。
羅威讓瘦子将外套脫了下來,用衣袖穿成一個布條,咬在嘴裏,擡起并沒受什麽傷的右胳臂,對着一道貼着白瓷片的大便間間牆,狠狠的砸了下去。
頓時,劇烈的疼痛讓這個胖子悶哼一聲,整個身體都顫栗起來,那條胳臂也很快腫起。
小人物發起狠來,也是非常可怕的!
第二天是個很少見的陰天,滿空的陰霾壓得人心頭沉甸甸的。
正常情況下隻要不下雨,學校裏的課間操都會照常進行。上午第二節下課鈴一響,全校的學生都往操場方向彙聚。
校園廣播裏播放着運動員進行曲,學生會的播音員偶爾也會用她那标準的普通話通報一兩個簡短的通報。
高三年級組的幾個班自然每班排成男女兩列縱隊,挨在一塊。
像高展、田寒身材這麽高大的,當然都在班級縱隊的最後位置。
田寒從一班竄到了三班後面,與高展并排。
劉鋒、羅威今天都沒來上學,田寒很是善意的過來提醒高展這兩天多留點神,當心劉鋒在背後玩花樣。
高展報以較友好的笑容,與田寒低聲的交談着。
随着廣播裏“第六套廣播體操,現在開始,第一節,伸展運動,預備起……”音樂響起,全校師生都開始按節拍整齊的伸胳臂動腿的活動起來。
做到擴胸運動這一節時,從校門口駛進來一輛藍白相間閃着警燈的三菱吉普改裝的警車。
這輛警車的出現,第一時間就引起了高展和田寒的注意。
警車在校辦公樓前停了下來,從裏面下來兩名身材瘦高的年輕協警,跟着從副駕駛室走下一位身體稍有點發福的二級警司。
沒一會,學校教務處的蔣處長,陪着三名警察朝高三年級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
看着逐漸接近的三名警察,直覺告訴高展,這些警察是劉鋒找來對付他的。昨天下午劉鋒在校門口丢那麽大的臉,按這家夥的個性,斷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田寒,我估計這些警察是來找我的,如果我被他們帶走,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白露。”高展鎮定從容地望着朝他走過來的警察,淡然說道。
“高展,你以前跟黑社會混過?”田寒稍顯有點緊張的看着高展問道。
“呵呵,放心吧,我隻是一名普通的學生。”高展輕松的拍了拍田寒的胳臂,笑道。
警察來學校找學生,這種情況在鳳城一中很少出現。
三位身着藏青色警服的警察,在操場上都穿着藍白相間校服的學生人叢裏看起來是那麽的搶眼。
所有的學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好奇心讓他們放慢了做體操的動作,目光徐徐随着三名警察的步伐移動着。
果然,教務處的蔣處長帶着三名警察直奔高展所在的位置而來。
“那個學生就是高三四班的高展。”蔣處長指着高展邊走邊道。
兩個年輕的協警聞聲後搶出幾步,一左一右在高展邊上站定,作出随時準備抓人的動作。
“你就是高展?”二級警司在高展面前站定,目光有點玩味地盯着高展問道。
“沒錯,是我。”高展淡定的點頭答道。
“帶走!”二級警司将手一揮說道。
那兩位協警如狼似虎的探手就往高展的兩肩扭去。
高展身體一扭,揮手打掉一名協警抓向他肩頭的手,“憑什麽讓我跟你們走!”
“還真是反了你了,居然敢襲警拒捕!”另一名協警見狀将腰間的警棍摘了下來。
“看來你很不老實嘛!”二級警司背着雙手在高展面前來回走了兩圈,“根據群衆舉報,你涉嫌與一起惡性傷人案有關,所以抓你回所裏協助調查。”
“如果是協助調查,請不要用抓這個字,如果是抓,請你們出示逮捕證!另外,要帶我走,請出示你們的證件!這年頭假警察可是常見得很。”高展泰然鎮定的冷笑着看着這位挺着個大肚子的警司,一看就知道這厮吃冤枉吃多了。
“喲喝!看不出你還蠻懂司法程序的嘛!”二級警司顯然沒想到高展這麽難纏,當着學校這麽多師生的面,又不便發作以影響警務人員的光輝形像,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警官證,在高展面前亮了亮,冷沉地說道:“看清楚!”
高展一點面子也不給對方,接過警官證,仔細地看了看,邊看嘴裏還念着:“程向東,二級警司,中山路派出所副所長。”
這時,學校裏播放着的廣播天操音樂忽然一停,喂喂了兩聲後,廣播裏傳來校長彭憲法的聲音:“各位同學,各位老師,請不要害怕,我們學生有一名學生因爲與一起惡性鬥毆案件有關,所以中山路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專程來學校請該名學生去派出所協助調查。在此,我代表學校,希望這名同學好好配合派出所的警官們的工作,把問題交待清楚,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相信派出所的同志一定會查出真相。現在繼續廣播體操。”
白露這時突然從高二一班沖過來,站在高展身邊,滿臉焦急之色地問道:“哥,這些警察憑什麽要抓你?”
“我沒事,你别着急,這隻不過是劉鋒搞出來的,上不了什麽台面的把戲而已。”高展一邊将警官證遞還給程向東,一邊淡然笑道:“程所長,我現在就跟你們走。”
“哥,我不讓他們把你帶走。”白露緊緊地抓着高展的胳臂,眼中滿是仇恨之色的看着這三名已經在她心目中上升到邪惡層面的警察同志。
“讓開,不然告你妨礙司法程序,把你一塊帶走!”手持警棍的那名協警有點不耐煩的就欲把白露扯開,打着官腔威脅着說道。
“請注意文明執法!”高展橫身攔在白露身前,冷森地眼着這名協警,看得這名協警心裏隻發毛。
另一名協警這時把一副銀亮的手铐掏出來,朝高展亮了亮,冷笑着說道:“既然你說文明執法,那也請你配合一下吧!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
高展拍了拍白露的後背,笑道:“你放心吧,跟他們走一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在學校好好呆着,有什麽事就找田寒他們。我走後,給明哲大哥打個電話,告訴他我被中山路派出所的副所長程向東帶走了。”
依依不舍的松開高展,白露這會兒也想明白了,在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與警察公然對立的。她趕緊将手機掏出來,調出李明哲的号碼,拔了過去。
“您拔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拔。”
高展伸出雙手,任由協警将他铐上,也沒讓兩位協警推他,主動地朝校辦公樓方向走去。
操場上的學生自動的讓出一條通道,讓高展和三名警察從中間過去。
高展和警察的那番對話,周圍的學生們沒一個沒聽到,高三二班女生縱隊裏一個身材高挑勻稱的長發美女目光呆呆的看着高展的背影,嫣紅的小嘴喃喃說道:“原來真的是他啊,還以爲是碰到長相相近的了。”
“玲玲,你認識他?”站在這個身材有模特潛質的長發美女身前的一名女生扭頭問道。
“嗯,跟幾個朋友和他見過幾回,他是個大作家,現在網上那本很好看的《幸運魔劍士》就是他寫的。”玲玲一邊看着高展遠處的背影,一邊答道。
這個叫玲玲的高個美女,居然是高展當初在銀泉網吧遇到的跟趙甜甜一起的那些女生中的那個女模特。
“不是吧,那本網遊小說我也看過,都快二百多萬字了。真是他寫的?”二班的幾個女生叽叽喳喳的低聲議論起來。
“昨天我還看到那些經常在學校附近混的社會上的人喊他叫展哥。”
“玲玲你說他是作家,怎麽警察會抓他?”
“不過這家夥蠻帥的。那個高二的女生是他女朋友嗎?”
“我覺得這個男生挺複雜的。”
“……”
白露滿臉焦急之說的不停地摁着手機的重拔鍵,但不知道怎麽回事,李明哲的手機一直占線。急得她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田寒這時倒是回複鎮定,看白露一直在打李明哲的電話沒打通,安慰道:“白露,别着急,對方的手機正在通話,說明他的手機已經開機,多打幾次肯定能打通的。”
“也不知明哲大哥在和誰通話,這麽久了還沒完,真是急死人了。”白露一邊不停的摁着重拔一邊跺着小腳嘟囔着。
田寒微笑着沒接話,掏出手機拔了個号碼。
“爸,高展被劉鋒找來的警察剛剛帶走。”
田寒的手機裏沉默了一會兒,方傳來田昌信的聲音:“他給李明哲打電話沒?”
看了看還在重拔的白露,田寒答道:“高展沒機會打電話,不過,他女朋友白露一直在打,但沒打通。”
“嗯,我知道了。”
田寒挂斷手機,這時,趙小剛也從高二一班的隊列裏跑過來,先是看了看還在打手機的白露,然後低聲對田寒問道:“寒哥,要不要我打個電話給我家老頭?”
田寒微微搖了搖頭,并以眼神示意趙小剛别着急打電話。
廣播體操很快播放完畢,但學生并沒散去,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堆,紛紛發表各自的高見。
這年頭,被警察帶着,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丢人事。像一中的很多男生,就覺得高展剛才的樣子非常酷。
孫逸、熊軍、林濤、周海這時也從各自班級走過來和田寒趙小剛圍成一圈。昨天下午放學發生在校園門口的那一幕,他們當時都在圍觀的學生群裏看得很清楚。幾人低聲談論着,分析高展被警察帶走應該與昨天的事情有關系。
他們一邊低聲交談着,一邊不時安慰白露兩句,讓她别着急。
白露這時也沒了主心骨,她在學校裏也不認識什麽其他人,現在隻能暫時看看田寒他們能不能想出什麽好辦法來。
中山路派出所離鳳城一中大約兩公路左右路程,是鳳城一中的直管警務單位。警車帶着高展從學校離開後,一路閃着警燈,直接開進了派出所大院。
進了派出所,兩位協警和那位警司可就沒在學校裏那麽好的态度了,把高展連推帶拽的關進了預審室。
這間預審室就在派出所的臨時拘押間的邊上,距辦公區有點距離。
鐵門鐵窗外加鋼手铐,看這架式并不是把高展請過來協助調查,而是将他當成犯罪嫌疑人,性質完全不同。
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想法,高展對那位協警的嚣張粗暴行爲和惡形惡語沒作過多的計較,可等進了預審室,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預審室沒什麽其他陳設,一張審訊桌後三把靠椅,對面,則是犯人坐的椅子。
按正常的司法程序,派出所抓捕和審問分屬不同的部門,協警是沒資格坐在預審室參與對犯人的審問的。
但今天這三位警察似乎充份發揚人民警察任勞任怨的優良傳統,剛把人帶進所裏,氣都沒多喘一下就急急忙忙進入審訊程序。
高展背靠着木椅的靠背,被手铐铐着的雙手随意的搭在腿上,冷眼注視着對面一字排開坐在審訊桌後面的那名二級警司和兩個協警。
“這就是你們所說的協助調查?”高展語氣顯得相當平淡。
“難不成還要去賓館給你開間房把你當菩薩供着?操!”左邊那位長得有點尖嘴猴腮的協警啪的一拍桌子,“高展,你給我老實點,把你如何打傷羅威的經過交待清楚,不然的話,沒你好果子吃!”
果然是劉鋒一夥的!媽的,老子什麽時候打傷羅威了,不就三天前踹了他一腳嗎?莫非他們想把昨天彪子他們打羅威的事全栽到我身上來?
“就你這素質,難怪隻能當協警。”高展眼中滿是不屑的看着這名協警嘲弄道。
這位猴腮協警摘下警棍指着高展,“你是不是找揍?”
“你動手試試。”高展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冷冰冰的盯着這位說道。
猴腮協警當場暴跳如雷,“程所,這小雜種太嚣張了,不好好教訓一下,這口供可真不好錄了。”
程向東坐在那慢條斯理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包極品芙蓉王,将煙點燃,不鹹不淡的看着高展說道:“高展,這是派出所,不是學校。”
“程所長,你們有什麽證據證明羅威是我打傷的?”高展慢慢重新坐下。
“有羅威同學的指證,還有劉軍、袁凱兩位同學的旁證,加上法檢醫院的驗傷報告,你認爲這些,夠不夠?”程向東看起來脾氣性格挺好的,一邊抽着煙一邊眯着眼望着高展笑道。
“程所長,這些隻不過是羅威他們單方面的說辭吧!”高展一邊在心裏琢磨着是昨天的事還是三天前的事,一邊冷笑着答道。
“5月7日,也就是昨天下午五點左右,你勾結校外流氓,在學校門口将羅威打成重傷,莫非事隔一晚,你就不記得了?”程向東不知是出于什麽原因,直接把高展的犯的事指了出來。
聽說是昨天發生要校門口的事,高展心中大定,冷笑着望着程向東說道:“程所長,當時學校門口最少有好幾百人可以證明我碰都沒碰過羅威一下。”
“程所,這小雜種太不老實了,不給他上點手段,他是不會認罪的!”猴腮協警兇狠的盯着高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