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陽光那麽好,她的頭發,她的皮膚,她笑起來時細白的牙,仿佛都能在空氣中發光似的,美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最後,咖啡喝完,她要走了,他才想起,她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磐…
強壓着心裏的酸楚對她笑,從手腕上把那個手串取了下來,放在桌子上候。
他不擅長配色,審美也不怎麽樣,藍白粉三種顔色的搭配,算不上驚豔,做完之後,他自己也覺得不那麽好看,可是,每一顆串珠上的字,是他自己刻的:王哲永遠是蘇蘇的小寵物……
“這個……”他笑了笑,“我戴着其實也很丢臉,還是給你吧,如果你不喜歡,就扔了……”
一個“扔”字,親口從他嘴裏道出來,内心裏仿似希望之水的池塘,豁然開了一道口,清水嘩然流失,他想留住最後一滴,卻也是不能……
沒有水的生命,便從此幹涸如沙漠了吧……
蘇芷珊一直盯着手串看,他有些窘迫,自我解嘲,“很醜……你也知道的……我不會挑東西……也不會配顔色……”
她微微一笑,“挺好。”說完,把手串收了起來,放進包裏。
他盯着她的動作,沒有提醒她,珠子上面還刻了字,不知道她拿回去以後是随手一扔還是會仔細端詳呢?那幾個字,她會看見嗎?其實,看或者不看,又有什麽區别……
他苦笑,陪着她回家。
灑滿陽光的盛夏,再不會回到高中時那樣明澈熱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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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半年過去。
沒有了期盼,時間的流逝仿佛都慢了下來,世間萬事也沒有了能讓人情緒波動的色彩。
他依然很努力地工作,隻是取得了進展,再無歡喜,偶爾失敗,也不覺得喪氣,事業于他,就像活着這件事一樣,僅僅是一種存在的方式而已。
不再有别的愛好,喝酒是唯一可以讓他打發時間的消遣,有時清醒,有時深醉。
旁人看不出他有什麽不好,年輕有爲,事業穩步前進,爲人倒也謙和,隻是,好像容易相處,可是很難靠近。
無論是公司裏,還是業務往來,都有仰慕他的女孩,隻不過,也隻是暗地裏欣賞而已,他好像從不曾正眼看過哪個女孩。
也有人間接打聽到他的過去,知道他曾有過一段初戀,最後因爲小三插足而緻使這段感情破裂,可是,看着他如今這副樣子,怎麽也不像一個花心的人,否則,在他面前飄過的如雲美女,他能一眼也不看?那他的初戀和小三得美成什麽樣?
衆說紛纭,他都一無所知,他的情感,隻有在微醺或者大醉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來。
她過得好嗎?她一定很幸福吧?多麽希望能從空間裏看到她的現狀,哪怕隻字片言,可是,她卻是将它遺棄了一般,再沒有一絲絲出現的痕迹,就連她QQ曾經善良的各種圖标也全部黯淡了下去……
他對自己說過要祝福她的,他也的确真心地祝福了,但是,過不去這個坎得,是他自己,尤其在喝酒後的朦胧狀态裏,對她的想念,就像春蠶結繭,絲絲将他自己困住……
年底公司年會,他至了開幕詞,而後,就躲進了自己辦公室,随手掩了門,一個人在裏面喝酒。
一邊喝,一邊打開電腦,改了簽名,四個字:新年快樂。
沒有稱呼,卻隻想對一個人說。
盡管,她再也聽不到……
點開空間,将他這兩年半以來寫下的文字一篇一篇從頭讀一遍,恍惚間,仿似又看見那個穿白裙的女孩,天使般款款而來,他半眯着眼,迷茫地微笑,潛意識裏,冒出一句話來:我好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呵,這句話,他從來都沒說出口過啊……
終于,一篇一篇地,将那些日志删掉……
他從沒想過,他王哲還有這一天。焚稿燒詩,不是林黛玉才做的事嗎?可見,傷心到了極處,粗狂如他,也會細膩……
删空了,心,也完全空了……
一杯一杯的酒往裏灌,才能填滿這空洞……
就讓那朦胧的醉意狂卷而來吧,醉了,就什麽也不用想了……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的辦公室裏,突然亮了燈。
習慣了黑暗的他覺得刺眼,眯眼擡頭一看。
是他的幻覺嗎?燈光融融裏,走來的穿白裙子的女孩,頭發紮成活潑的馬尾,皮膚白皙幹淨,笑容甜美可愛,就像墜入凡間的仙女……
刹那間,他熱淚盈眶……
他知道,這是夢……
這個夢,他做過無數次了……
珊兒,他的珊兒,這輩子也隻能在夢裏還能最初的模樣了……
她走近了,笑着對他說什麽……
他看見她口型在動,耳朵裏嗡嗡的,卻沒聽清她在說什麽……
夢裏總是這樣,他想和她說說話,想要抱抱她,卻總是聽不見她的聲音,每次一擁抱,抱到的都是枕頭……
他緩緩地,将這團仙女般的白影抱住,就像抱着他的枕頭,哽咽,“我好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說完,眼淚悄然流下……
夢境到這裏,就是終點了……
他很累,就像孤舟靠了岸;他頭很暈,暈得無力再支撐下去。
而後,便是無盡的黑暗的長夜……
第二天醒來,迷迷糊糊的,如平常在家裏那樣,雙臂一攏,将枕頭攏攏緊,卻摟了個空。
于是醒來,覺得頭痛不已。睜開眼,這不是辦公室嗎?他在辦公室裏睡了一夜……
雖然醉酒,還是記得的,昨晚是公司年會吧,自己在這一個人喝酒,好像還把日志全都删了……
他坐起來,大驚,他的辦公桌上,怎麽趴了個女孩?穿白裙子?
他心一跳,跳起來跑過去看,心,頓時沉落谷底……
原來不是……
是公司的員工黃绮。
黃绮被他的大動靜給吵醒了,睜開眼來,看見他,臉色绯紅,“王總……”
“你怎麽在這裏?”他凝視着眼前的人,明眸皓齒,青春飛揚,一身白裙,若非這張臉不一樣,遠看,還真像當年的珊兒……
“哦,昨晚……你突然不見了……有個節目要您參加的……她們讓我來找您……您沒關門……我進來……發現您喝醉了……所以……”黃绮臉色更紅了,“我就給您擦了把臉,怕你要吐,在這趴會兒等等,結果……不小心睡着了……”
他點點頭,“謝謝。”
“不用……王總……我出去了……”黃绮站起來,飛快地出了門。
而他,則坐了下來,打開電腦,他的日志果然是空的,而他的新年快樂,倒是有一堆人回應,隻是,沒有一個是她……
年會後不久就是春節了,他和媽媽兩個人相守的節日,跟往常一樣,一桌豐盛的飯菜,先敬了爸爸,然後母子倆坐在一起團年聊天,而後陪媽媽一起看春晚。
不斷地有祝福短信發來,他逐一點開看,工作上的客戶和朋友,同學老友,他都一一回複,隻是,這一次又一次的震動,卻沒有一條,能震到他心上。
一直到零點,他也沒收到他想要的那條。
電視裏倒數結束,他開着寫信息的界面,想要編輯一條最适合的短信,發給那個在他心裏記了千百遍的号碼,卻一直在猶豫措辭。
猶豫中,又一條短信跳了進來,一個沒有署名,也極爲陌生的号碼,他趕緊點開一看,是一段小詩一般的祝福。
是她嗎?會是她嗎?巨大的問号不斷撞擊着他心門。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回撥了過去,那邊的人也很快就接了。
“喂,是你嗎?”他急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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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三年後的春節,這個時候,也正是妹妹在美國被小叔叔找到,除夕夜,在喬思的茶館裏,二哥跟妹妹通電話的時候呢……親們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