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一片落寞中,他才想起自己光傻笑了,壓根沒吃幾口飯,可是,哪裏來的胃口呢淝?
轉瞬,還是進了酒吧喝酒……
喝得酩酊大醉而歸,進門自然要再度面臨媽媽的數落,他都已經習慣了……
然而,今晚王媽媽卻沒有數落他,隻是興沖沖地告訴他,珊兒回來了……
他苦笑,珊兒回來了,他知道……可是,回來和不會來又有什麽區别呢當?
他恍若沒有聽見一般,徑直往内走。
王媽媽擋住他,着急地揪他的臉,“你聽見沒有?珊兒回來了!我今天看見她了!她也陪她爸爸媽媽去做體檢!我說你聽見沒有?”
“聽見了……”他扭開頭,醉醺醺地繼續走。
“聽見了你這反應?”王媽媽火了,“你這成天醉生夢死的,不就是爲了珊兒嗎?現在珊兒回來了,你還是這副貓樣,還不知道好好收拾一番去把珊兒找回來?”
王哲沒回答,繞開媽媽進了房間,房門一關,将媽媽的唠叨聲也關在了門外。
安靜的世界裏,暈乎乎的,腦子裏全是蘇芷珊的笑容,十七歲時的她,第一天來學校,他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看着身穿白色裙子的公主仙女般落入凡塵,落進他心裏,也落進了他夢裏。
後來,不知道多少個夜晚,他總之做着這樣的夢,她長着天使一樣的翅膀,渾身光環,在他眼前飛啊飛,他跑上去,握住她的手,對她說:我好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他曾經以爲,那永遠隻會是一個夢了……
而多年後的今天,那果然仍然隻是一個夢……
不知道什麽時候,眼眶熱熱的,又蘊滿了液體,他順手拿過床頭的平闆,進入空間。
他跟她在一起七年,從來沒給她寫過情書,他們之間那麽近那麽親,親近到他以爲他們是一體的,以爲她永遠都會相信他,以爲,無論前路多少風狂雨驟都不會将他們分開。
所有的以爲,都隻是以爲罷了……
他有時候認爲,這是命運在輪回。他不曾追逐過的路,他不曾吃過的苦,命運安排他們重來一次,如果真的是這樣,他歡喜且充滿期待。珊兒那麽勇敢地先邁出一步,爲他們畫了一個半圓,那麽,隻要能将剩下的半個圓畫滿,無論他吃多少苦,他都願意,可是,還有這個機會畫嗎?
空間裏,從不寫日志的他這兩年裏寫了許多篇,全是寫給珊兒的話,或者說,是寫給他自己的話。
有抒發他思念之情的,也有回顧他們七年之路的,也有的,甚至隻是他對自己生活現狀的描述。他的一點一滴,他想的,他做的。
他是理科生,而且還是理科生中最不喜歡動筆寫字的那種,自從高考之後,寫下的跟生活相關的文字寥寥無幾,若非工作上逃不過的企劃案,他是絕不會拿文字這東西來爲難自己的,大約,失戀真的讓人變成詩人吧,沒有了生命裏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就隻有寂寞的文字爲伴了……
可是,他寫的每一個字,珊兒都不曾看過,她以前不是有玩空間的習慣嗎?這兩年裏,她的足迹從來沒有來過他這裏……
她是真的将他忘得幹幹淨淨,再不留戀了嗎?
要怎樣,才能将一個人,将過去如此徹底的放下呢?
即便有這樣的方法,他也不想學會,七年,是他人生中最溫暖的時光,是他前進的全部動力,他怎麽可以忘記?
即使在這沒有她的兩年裏,他依然努力,都是在告訴自己,萬一她回來,萬一她回頭,他一定要讓她看到更好的自己……
她回來了,她還看得到嗎?
之間模糊的文字裏,他苦笑。
他并不打算就此放棄,至少,在确認她是否幸福以前,他不會。
她曾經說過,他給她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是她不想再回的過去,如果,這個翟先生給她的,是她想要的幸福,那麽,他會祝福她……
終于,還是鼓起勇氣來到了蘇家。
她這麽回來,肯定不是回公司上班的,是回來度假,他希望能在一個沒有翟先生的地方
見到她。
依然是那樣的夏日,依然是那扇窗,連花園開的花,都還和那年一樣,不一樣的是她了吧……
他在她家門口,打她的電話,請她下來,他在會所的咖啡廳等她。
電話打完,鐵門開了,蘇父先出來了,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第一個反應是想叫爸爸的,可轉念一想,這不對,早該改了……于是,便喊,“蘇叔叔。”
蘇父下車來,在他面前站了一會兒。
他頓時覺得千斤壓頂,“我……等珊兒……”
“我知道你在等珊兒,總不會在等我。”蘇父不客氣地說。
“……”他有些後悔,應該給老人帶點禮品來的,沒想到會遇上蘇父,隻怪計劃裏沒有想過要拜訪蘇父,因爲,過去的每一年,他都是想拜訪的,但蘇父一直沒給他這個機會。
“王哲,你還來幹什麽呢?”蘇父問他。
“我……”這話問得,他一頭冷汗,“蘇叔叔,聽說珊兒回來了,我想看看她好不好,不管怎麽樣,總是同學一場。”
蘇父點頭,“我希望你們也隻是一般同學見面,别再存其它心思了王哲,當初珊兒不顧一切要跟你,你卻把她弄得傷心而歸,甚至逃往外國,你說,我還有理由把女兒交給你第二次嗎?她現在很好,至少每天都很開心,翟佶憲是我一手栽培起來的人,無論把公司交給他,還是把人交給他,我都很放心,如果你真的爲她好的話,就不要再打擾她了。言盡于此,好自爲之。”
原來,翟佶憲真是能給她幸福的那個人了,連蘇父都答應了……
他苦笑,點點頭,“我知道,蘇叔叔。”
“那就最好,你們分開也兩年了,聽說這兩年裏你也很努力,相信喜歡你的姑娘也不少,别再惦記着珊兒了,我們已經在那邊置辦了房産,這一次,我和她媽媽都會和她一起過去,你再惦記,也沒意義了。”蘇父說完,轉身上車走了。
王哲傻傻地站在門口,直到蘇芷珊出來了也沒發現。
“不是說在咖啡廳等嗎?在太陽底下曬着幹什麽?”柔柔的,脆脆的聲音,把他喚醒。
他恍然,“哦,我……等你一起過去……”
他看着眼前的她,依然是披散的長發,隻是比從前長了不少,垂到腰際了,又黑又直,絲質的長裙輕軟而飄逸,門内花園繁花似錦,而她翩然而立的樣子,就像一隻美麗的蝶……
隻是,這隻蝴蝶,再也不會停留在他這朵狗尾巴花上了……
他眼眶有些辣辣的,喉嚨也澀得難受,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強笑,“走吧……”
兩人一起走進咖啡廳,撲面而來的涼意,一熱一冷的差距,讓他渾身一抖。
“你怎麽了?”她看出他臉色異常。
“沒,沒什麽……”他趕緊找了個位置,請她坐下。
“剛剛碰到叔叔了,說二老馬上要跟你一起去新加坡?”點了東西後,他找個開場白。
她點點頭,“是啊,我媽身體有些問題,到那邊去治療,那邊氣候好,也比較适合療養。”
“哦……”他很傻地哦了一聲,“不是什麽大毛病吧?有什麽需要幫忙得?”
“不用!”她笑,“不是什麽大毛病,老年人常見病,對了,你也要照顧好伯母的身體才是,别太粗心了。”
他眼眶再度一熱,他的确是粗心的,從前家裏的一切,包括媽媽的身體都是她在照顧,所以,媽媽才會當她是親女兒一般親,反而總說他才是撿來的。寫歡樂的舊時光,一去不複返了啊……
他也笑,點頭,“會的,我會的。”她不再叫媽媽了呢,叫伯母,好陌生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