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冠上的金流蘇也随着她的笑輕輕的顫,流光四溢開來,而她,卻沒有在這流光之中消失……
他大喜,等不及江老牽着她走到面前,疾步走了上去,喜道,“寶寶……遏”
“……”她嗔他一眼,可不可以不要在人前這麽叫農?
他見流蘇後她的臉上飛了霞,眉眼之間嬌羞婉轉,心中一蕩,更忘了形,笑道,“害什麽羞?露露還叫辰安寶寶呢!”
“……”左辰安無語,今兒老二結婚,可他爲什麽總是躺槍啊?胳膊上一疼,又被人給掐住了,這一回,卻是露露,正一臉嬌嗔地瞪着自己,他隻好笑笑,這昵稱外洩,也不怪他啊……
人已到了跟前,江老将葉清禾的手交到蕭伊庭手裏,“伊庭,我今天站在這個位置實在是有愧的,清禾這麽優秀的女孩兒,我在她的成長之路上一點功勞也沒有,可是,我還是希望,而且我也相信,你能好好照顧她,從今往後,可别再讓她受丁點苦了……”
蕭伊庭鄭重地握着葉清禾的手,鄭重地承諾,“姨公,我會的!”
而後,葉清禾便感到身體一輕,騰空而起,已落入他懷中。
“走咯!兄弟姐妹們!新娘到手了!”他興奮地大喊着,抱着她出門。
“清禾!”門口的一群人,已經忍不住叫她的名字了,每一個人都激動萬分。
葉清禾逐一看着這些人熟悉的臉,在蕭伊庭懷中朝他們伸出手去:蘇蘇,喬思,小叔叔,辰安,辰安的露露,王哲,付真言,甯大哥……
忍不住地和蘇蘇喬思緊緊擁抱在一起,這一次的重逢,真是恍若隔世了啊……
其他人,縱然是男生,也在這跨越生死之間的擁抱裏紅了眼眶。
“好了,不哭了!别耽誤了時辰,快走吧!我們多的是時間聚!清禾,你太會找地方了,這地方我也喜歡,我打算長住一陣!你可要歡迎我!”蘇蘇從姐妹的懷抱中掙出來。
大家讓開一條路,蕭伊庭抱着新娘意氣風發昂首闊步地出了門,直奔碼頭而去,經過吳潮客棧時,當然沒忘記得瑟了一下……
登船,起航,辰安的笛聲再次悠揚,船兒在水面劃開層層波浪,向着不知名的地方駛去。
兩岸的遊客駐足而立,不斷有閃光燈閃爍,也不斷有人跟着笛聲唱歌。
她真不知他要将她帶去哪裏,可是,她沒有問,也沒有必要問,就如他每每将她負于背上之時,她從不曾當心過,他會将她背去何方,他之所往,她之所向,僅此而已……
船隊在小橋流水間穿梭,來到另一個碼頭,他背着她上岸。
穿行在遊客熙攘的街道裏,辰安提議,“新郎自己唱歌!我腮幫子都吹痛了!”
這個提議得到大家的附議,紛紛叫好,并且一緻要求要點歌,于是從《婚禮進行曲》開始點起,蕭伊庭從《兩隻老虎》唱到《小二郎》,再唱《今天我要嫁給你了》,惹得大家大笑。
左辰安問他,“到底誰嫁誰?”
他鄭重其事地回答,“我嫁給妹妹!”
好吧,臭不要臉的人一點也沒有笑點了……
最後,他們允許蕭伊庭自己選一首,唱給新娘聽。
他背着葉清禾,輕唱:下一站你要去哪裏,能否再讓我還能陪着你,再扶你走過這片漫長的夜,你累了我還背你,下一站你要去哪裏……
他的歌聲柔軟而低婉,左辰安橫笛,悠悠笛聲伴奏,一時間,喧鬧的街道瞬息沉寂,沉入他和笛音相合的歌聲裏……
葉清禾趴在他背上,十四年,彈指一瞬間,不變的,是他耳背的小痣,是他背着她的時候,她總想去觸摸它的感覺……
街道愈漸熟悉,這是要回店裏去嗎?葉清禾有些疑惑,不過轉瞬釋然了,他們在這就一個落腳點,不回店裏去哪裏?
然而,她卻錯了。
就在和小店相隔幾個店鋪的地方,起了一個新茶樓,也是張燈結彩,挂滿紅綢,窗戶上還貼了紅紙剪的窗花,古香古色的。
而蕭伊庭把她背進了這裏。
所以,這裏也變成他們家的了?
進門,茶樓還沒有開始正式營業,廳布置成結婚禮堂的樣子,很大,看起來應是兩棟小樓打通拼起來了,一張漢式幾置于行禮之處,禮台上,高堂的位置,坐了一個人——蕭城興。而在這廳裏,濟濟一堂坐着的,是蕭家所有人……
爺爺奶奶,大哥大嫂,所有在北京的叔叔嬸嬸,還有蕭伊庭堂弟堂妹們,全都來了……
唯獨沒來的,隻有姜漁晚……
蕭伊庭一直把她背到蕭城興面前,開始行禮。
和上一次一模一樣的婚禮程序:拜天地,拜高堂,而後沃盥。
小叔叔把清水端上來,蕭伊庭原本要自己洗,她卻輕道,“等等。”
漢婚的程序,看了視頻之後她也有所了解,伸手讓他扶着自己,移步到他面前,蹲下,親手爲他淨手淨面。
那一場婚禮所缺失的,這一次,再也不可有缺陷……
接下來的共牢合卺,亦如此……
他已飲過半杯酒,已食過共牢之肉,剩下的,當由她來完成。
仍是那碗,仍是那筷,紅木幾上,漢式的鼎内,有肉若幹。
她手執紅筷,将肉夾于自己碗中,吃下。
而後,小叔叔端了酒壺上來,隻給他們的杯中注了半杯酒,正是應蕭伊庭那句:共牢之肉,隻等她來食,合卺之酒,等她來飲……
幾被撤下,兩人雙手緊握,終于全了這執手之禮。
葉清禾身體的狀況,大家都知道,尤其蕭奶奶,看着早已心疼不已,禮一成,就讓蕭伊庭趕緊好好扶着她,扶到自己身邊來。
從私心來說,葉清禾在蕭家曆來默默無聞的,從不曾吸引别人半點注意,若不是蕭伊庭在幾年前娶了她,她還真沒把心思放在這個平淡無奇的小姑娘身上,因爲愛孫子,才關注了這個孫媳婦,發現她知書達理,又沉着冷靜,倒是個難找的好姑娘,隻是,這命不好啊……
孫兒那一場和衣冠的婚禮,一直讓她傷心到現在,結果,喜從天降,這孩子竟然還活着,孫兒要跟她真正舉行婚禮了!她這兩日原本有些不舒服呢,可一聽這喜事病也好了,催着老頭子趕緊來參加孫兒的婚禮。
來之前也聽說了葉清禾的病,作爲奶奶,她當然也希望孫子找個健健康康的孫媳婦兒,心中難免有些遺憾,可是,總不能因爲人家病了就把人給抛棄了,這孩子早就是蕭家的人了啊!而且孫子還那麽喜歡她……
眼下,蕭伊庭把她半抱着放至身邊坐着,蕭奶奶掀起她遮臉的流蘇一看,立刻捧着她的臉就流淚了,直說着,“可憐的孩子,真是受苦了……”
葉清禾自己,倒是真沒覺得有多苦,可是,所有人卻都說她苦……
眼看老人爲了自己傷心,她心中也不忍,伸手指來,輕輕給奶奶抹去淚水,微笑,“奶奶,我一點兒也不苦,真的,有爺爺奶奶疼我,這麽多叔叔嬸嬸爲我祝福,還有二哥對我這麽好,我幸福着呢!”
葉清禾所言,原本發自肺腑,蕭奶奶聽了卻更覺這孩子懂事惜福,心中對她更是憐愛,立即從包裏拿出一套首飾盒來,交給她,“這個啊,是你爺爺娶我時給我的聘禮,也不值幾個錢,你可别嫌棄奶奶寒碜,拿着啊!”說完,又對其他人道,“其他兒媳婦孫媳婦你們也别眼饞,不是我老太婆偏心,而是這東西的确不值錢,也就是個念想,我才一直留在身邊沒給你們誰,你們結婚,我給你們每個人的,都比這東西好多了。這麽些年,我和老爺子也是風裏來雨裏去的,好不容易到今天,我就是可憐伊庭跟這孩子不容易,希望他們不管多艱難,也要順順利利到頭。”
蕭奶奶把盒子打開了來,一套金鑲翡翠的首飾,項鏈,镯子,耳環,戒指四件。
“拿着,謝謝奶奶。”蕭伊庭在一旁輕道。
“嗯,謝謝奶奶!”葉清禾收了,也算是正式得到蕭奶奶認可。
心中卻歎蕭奶奶行事不同一般,但凡大戶人家,特别像蕭家這種子嗣衆多的大家族,老祖宗要給個什麽東西,通常都是藏着掖着的,就怕一碗水沒端平,厚此薄彼讓家人之間有了隔閡,可蕭奶奶倒好,當着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地就給了,誰都知道,雖然這東西不算頂值錢,可是蕭奶奶心愛之物,意義上絕對不一樣,給了誰分明就是偏愛誰的,不過,這也得蕭家人都大氣,不會在乎這些個虛的東西,蕭奶奶才會這麽行事罷了。
宴席就設在中午,蕭家這麽多
人,有人吃了飯馬上還要趕回北京去。蕭奶奶隻把葉清禾留在身邊親近了一小會兒,便很體恤地放了她走,“去吧,和年輕人一塊去,他們也一定惦記你了!”
蕭伊庭帶着葉清禾走了,漢式的婚宴,一桌就三兩個人,他倆走了之後,蕭城興到父母身邊落座了。
剛坐下,蕭奶奶就問,“漁晚怎麽沒來?”
蕭城興一愕,“她身體不舒服。”
“不舒服?我還不舒服呢!我都來了!她比我個老太婆還不如?”蕭奶奶有些不悅,“這怎麽說也是蕭家的大事,你看在席的叔叔嬸嬸們,哪一個不是忙裏偷閑來的?這也是給你面子!可她倒好,一個當媽的,兒子結婚她不來?”
“媽!她是真不舒服,住院了,也怕給兒子帶來晦氣!”蕭城興給母親盛了一碗湯。
“吃飯吧!說這麽多幹什麽!”不喜說話的蕭白羽指指蕭奶奶面前的碗。
蕭奶奶才不出聲了,接過兒子遞給她的湯勺。
而另外幾桌則拼湊到了一起,久未見面的好朋友,以爲已經生死兩隔的好朋友,不知道有多少話要訴說。
葉清禾,這個始終話語不多的新娘,成爲所有人的中心,大家圍着她而坐,争先恐後地道着别來之情,之前不合群的江之永夫婦,來自美國的喬思,年齡和他們差了一大截的小魚,都因爲她而緊緊環在她周圍。
她仍是沒有太多的話,反而聽的時間更多一些,聽蘇蘇和喬思喋喋不休地說着,小叔叔要插句話進來不知有多難,好不容易插一句,又被喬思兇,然後兩個人就會吵起來……
她看着,不禁笑了,這樣的時刻,真美好……
蕭伊庭平時是個話多的,今天也不說了,隻坐在她身邊,一臉的滿足,不時給她碗裏加點菜,見她隻顧着聽說話而忘了吃東西,便給她喂兩口,惹得朋友們一陣嘲笑。
他反正是個不要臉的,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隻她紅了臉。
蘇蘇的嘴邊不慎沾了一點蛋糕渣兒,王哲坐在她旁邊看見了,微笑,伸出手去,在她唇邊輕輕一擦……
一個下午的時光,過得很快,蕭家人相繼離席而去,最後留下的,是蕭爺爺蕭奶奶,還有蕭城興,隻是,他們也将乘坐晚上的飛機離開。
葉清禾這才想起,那一杯媳婦茶,蕭城興還沒喝,她原本以爲,是第二天才敬茶的。
于是立即請三位長輩上座,斟了茶來,她在蕭伊庭的攙扶下跪下,雙手接茶,一一奉上,“爺爺奶奶請喝茶,爸,請喝茶。”
“乖孩子……”蕭奶奶把她拉起來,“伊庭,趕緊給你媳婦兒坐,别把腿跪壞了!”
蕭伊庭将她抱起,爺爺奶奶和蕭城興每人都給了個大紅包。
“清禾啊,你是我帶回家來的,可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我這裏……一直很愧疚。”蕭城興指着自己心口,“好在,伊庭還算争氣,總算把你給找到了,不然,我以後還真不敢去見你爸爸……乖孩子,看見你在這裏生活得不錯,我這心裏也算好過些,你喜歡這裏,就安安心心在這裏生活,伊庭早跟我說了,反正這小子十八歲的時候我就把他交給你管了,以後,還得你好好管着他,若是想念北京,偶爾也想起我了,就回北京來,北京還有你們的家,你們自己的家。”
“爸爸給我們置了新房子,這茶樓也是爸爸買的。”蕭伊庭輕聲在她耳邊解釋。
蕭城興聽了,笑着感歎,“是啊!這小子還在念書的時候我就跟他說了,若他娶的人是你,你們倆這一輩子我都承包了,要什麽給什麽,缺什麽添什麽,不缺,我也給添上!若是娶别人,就讓他自己去掙!掙不到就睡大街!”
“所以說,大哥,您這是一早就有預謀的啊!”蕭城卓恍悟的樣子。
左辰安也是一笑,想當初就預言,蕭伯伯這是給老二找了“童養媳”在家養着,不想一語成谶……
唯有蕭伊庭一臉委屈的樣子,“爸爸,我覺得妹妹才是您親生的,我是抱來的……”
茶廳裏笑聲朗朗,一片歡快的氣象,每個人都忽略了那小小的缺憾,這個婚禮,始終少了一個重要的人,而這個人又怎麽能忽略得了?表面的歡笑裏,暗湧着淡淡的憂傷。
這縷憂傷也在葉清禾心中一閃而過,但僅僅隻是一閃而過而已,事已至此,她已沒有别的退路,唯有和他一起,手牽手,繼續往前走,
他說交給他處理的,她便相信他,再不猶豫……
蕭城興和爺爺奶奶終于要走了,蕭城興卻讓司機先帶爺爺奶奶去機場,自己随後。
“清禾,我去你看看你爸爸,你們倆也該去,伊庭,你不可大意了,就回門那天去看吧。”蕭城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