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是以爲她真的睡着了吧……
她靜靜地躺着,憑聲音感覺着他的一切活動。進門、洗澡、睡覺…遏…
而後,一隻胳膊搭在了她腰上農。
她倒是有話想要問他的,隻是,他躺下來便不再動了,雖然不至于這麽早就睡着,可是,他今天是開了多久的車?應是他自己去接來的杜老先生吧,而後又送他回去,他自己再開車回來?
其實她都不知道,他在這裏是否買了車,車又停在哪裏,景區内不準停呢,如果不是他今天說一句要去送杜老先生,她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最後,她還是把那些要問的話壓下了,明天再說吧……
可是明天……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身邊照例沒有他的身影,她以爲他又走了,于是叫蔣媽媽。
然而,進門來的人卻是他……
她愕然,“你還沒走?”
“走?走哪裏去?”他笑問,過來親她的額頭,“早上好,寶寶。”
“……”她一哆嗦……一種不祥之感籠上心頭,這麽叫她,必然沒好事……
“來!起床咯!”他把她從床上抱起來,“昨晚紮針感覺怎樣?”
“沒什麽感覺?有點漲。”她如實說,一邊想着,他今天還沒出去是要幹什麽,難道要逼着她練走路嗎?這是他昨天一直念念不忘的事……“那個杜老先生,你從哪請來的?”這個問題,她昨晚就想問了。
“紀子昂的父親介紹的,針對你這病針灸按摩有自己的一套,就是本省人。這個你可以放心,關系到你的健康,你老公我不敢大意,不是最出色的,我不會請。”他給她擠牙膏,溫水裝進水杯裏。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自然知道他請來的不是一般人,“你送他回去?你拿什麽送?買了車?”
他看着她笑,“怎麽?想管我的錢?”
她嗔他一眼,低頭刷牙。
刷完,他用溫毛巾給她擦臉,“我人都是你的,何況錢呢!”
“……”這些都不是她想了解的關鍵所在,她隻是想問他,“你在這買車,你是真打算在這裏安家了?”
他臉色立刻就不好看了,将毛巾用力擰幹,“你說呢?”
她沉默了一會兒,幽幽的聲音響起,“你來這裏,北京那邊怎麽辦?”事業不要了也就罷了,哪裏都能創業,哪裏都能重新開始,何況,他們都不缺錢,就這麽經營着一個小店怡情也不是過不下去,可是父母呢?其它相關人呢?還有所謂的後會無期呢?
“你不用管!我能來自然就已經妥善處理好了,這裏是江南,不是北京,你就安心過你江南的小日子吧!”他把她抱起來,出浴室。
輪椅在浴室裏,他完全可以把她放在輪椅裏推着她出去的,他這是要幹什麽?
她立即反應過來,“我不走!”
已經被他抱出了浴室,而且,立即被他放到了地上。
“你幹嘛呀?”她不悅地靠着牆,趴在牆上不動。
“練習走路啊!”他牽着她的手,“放開牆,我扶着你。”
“我不!我還沒好!”她特别煩躁,隻要逼她走路她就特别煩躁。
“你怎麽沒好?跟我鬥氣的時候不是能走幾步嗎?來關我遊戲電源的時候不是也能走嗎?爲什麽就是不願意多練習?你再不走,肌肉都快萎縮了!你自己沒看你腳杆子現在多細嗎?過來,别趴着牆!”他拎住她胳膊,直接把她提離了牆壁。
她瞪着他,不願意挪腳。
“到底是什麽原因?你告訴我好不好?”他耐心地給她把頭發理了理整齊,“你不是怕苦的人啊,多麽艱難的路你都走過來了,這練習走路多大的事,你就非跟我犟,我不是還在陪着你嗎?”
她躲開他的手,“我沒有不願意走,而是,我清楚自己的病情,我還不能走,我就是不走!”
他真是有些無可奈何了,扶着她頭發的手順勢拖着她後頸,把她拉近,親她,哄她,“醫生都說了,可以每天走一小會兒鍛煉,隻要不過量就行,你比醫生還能?乖,聽醫生的話,早點好起來,我
們還要舉行婚禮呢,你要不要站着跟我結婚啊?”
“不要!”她幹脆利落地回絕了他。
他一怔,想着自己也是犯渾,她現在還處于趕他回北京的階段,提什麽結婚……
不過,這樣的她,也有些不可理喻了!他不禁口氣也硬了起來,“葉清禾!你真是越來越任性了!你的理智呢?你的智慧呢?你從前鎮定從容的樣子呢?我真是太縱容你了是嗎?”
“我不需要你縱容,我也很理智很鎮定。”她冷靜的神情,看起來倒并非純粹是在耍小脾氣。
可是,卻把他給激怒了,“真不走是不是?真不走我現在把你扔到街上去,我看你走不走!”
他當真把她抱起來,大步走出了房間,走出了店,然後把她往窄窄的街道上一放,轉身就回了店裏,坐在店門口,遠望着她,好像在對她說:有種你就走過來,要不然你一直待在外面好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傷後一個人站立于大庭廣衆之下。
第一次失去了輪椅的依靠,獨自面對身邊遊客來來往往,好些遊客擦着她的身體而過,她總覺得随時會被他們撞倒……
她眼中閃過惶惑,情不自禁地捏緊了拳頭,看向店裏的他。
而他,則端坐着,一臉嚴肅地看着她,一點兒也沒有妥協的迹象……
她即便在家裏偶爾走幾步,那也是扶着東西的,這樣站在人來人往裏,身邊一個依托的東西也沒有,更讓她心中不安,有心想要往店裏走一步,可是,腳步剛剛動了一動,又不敢再往前了,臉色有些發白,身體也微微發抖。
看着店裏的他,她既氣惱又有幾分委屈,不禁對他道,“蕭大律師,你搞清楚沒有?你現在坐着的是我的地方!這房子是我的!你把我趕出房子,在我的家裏指手畫腳,你有這個權力嗎?”
他冷靜地看着她,反問,“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把這房子變成我的?”
“……”她愣住。
“雖然有點難度,但也不是不可能,寶寶,你相信我的辦事能力嗎?”他雙手抱胸,一種類似于挑釁的眼神看着她。
“蕭大律師,你真是太不要臉了!”她隻能用這個詞來形容他。
“謝謝誇獎。”
“……”對于這個将臉皮功修煉到出神入化境界的人,這句話的确是誇獎他。
“寶寶,走過來而已,沒那麽難,你是心理上抵觸是不是?我來幫你好不好?”他耐心地勸着她,雖然他始終不明白她是什麽原因不願意走路,可也大約能感覺,一定有什麽心理障礙,這障礙是怎麽形成的?她始終不肯說,是跟他母親有關嗎?不管是與不是,他都得刺激她克服這個障礙,看着陽光下她發白的臉,他也心疼啊,可是再怎麽心疼,也要逼一逼她!
他打算站起來去扶她,可是,就在此時,卻有人比他更快,隻見她身邊迅速多了一個人——吳潮。
“小荷,你站在這裏幹什麽?你能站嗎?别摔倒啊,蔣媽媽呢?要不要我扶你?”吳潮伸出手想要扶她,可是在快要碰到她袖子的時候又覺得不妥,停住了。
而蕭伊庭,也來到了她身邊,臉色黑沉,拎住了她的胳膊,語氣卻透着寵愛,“老婆,走,回家。”說完将她抱起。
吳潮見狀,很是爲葉清禾不平,朝着他們的背影,大聲道,“你這算什麽啊?小荷現在這樣,你還天天不給她好日子,你配當丈夫嗎?”
蕭伊庭腳步一頓,手臂一收,将她抱得更緊,回過頭來,反問,“我不給她過好日子?我不配當她丈夫?誰配?”
吳潮被問得一噎,“誰都比你配!我隻知道,小荷是和蔣媽媽相依爲命的可憐人,兩個相依爲命的女人費了多少心力才開起來個小店,小荷還是個病人,在她們那麽艱難的時候你都沒出現過,你算得上一個好丈夫?現在店裏生意好起來了,你就出現了!遊手好閑,不務正業,來靠着小荷吃軟飯,你是人嗎?她是一個病人你知道嗎?你這樣的,還算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