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呵呵地笑着,在親密的人面前,原本就不太能藏住話,此刻冰凍的心情也因熱切的親昵而悄然起了變化,看着她水波一般蕩漾的眸子,他原本想抿抿嘴,賣賣關子,最後卻耐不住說了,“就是剛才呀……”
“剛才什麽?”她真算得上通透的人了,還是不明白他這異樣的,帶着詭異笑意的眼神裏,到底在表達些什麽…遏…
他笑得一雙桃花眼眯了起來,“就是取暖的方式啊……農”
“嗯?”取暖方式?
“早知道,用這招快多了……”他嘿嘿地笑着。
葉清禾頓時明白了,臉上還有着适才的餘溫,微微地泛着紅,依舊是嗔了他一眼,坐端正了,看着前方,唇角卻抑制不住地,溢出笑來。
她那滿溢的笑,瞬間讓這車裏連同車外的溫度都驟然增高,那一刻,他心都化了,化作蜜糖……
俏皮心起,忽又湊近了她,貼着她耳朵說,“我知道,你也喜歡的……”
“……”她眉目略橫,嬌羞之意四溢。有些事,可以做,勇于做,可是,卻無法用言語來說,偏他,總喜歡口舌之樂,這毛病,十幾歲的時候便是如此,到如今,更是變本加厲,初時,還用千年古訓隐晦表達,現在,越來越直白……
他哈哈一笑,目光落在她略窘的模樣上時,忍不住地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耳垂,而後便滑下來,握住她的手,單手握着方向盤,起步了。
她忙不疊地甩開了,這回,毫不憐惜地用嚴厲的眼神瞪他,“好好開車!”
他不情不願地收回了手,看了眼她,有些委屈,“還是那麽兇,一點兒也沒改……”
“……”看着他這神情,她心中一軟,想要軟語解釋,“二哥……”
他卻樂了,“我知道,我就是……”略略頓了頓,才低聲嘀咕,“我就是……再也不想放開你的手……”
她怔怔地聽着,眼眶漸漸濕潤……
“好不好?”他輕輕地問。
她略滞,想明白他是問她的身體,點頭,“嗯,挺好的。”
他便輕輕松松一笑,“明天去檢查。”第一眼便仔仔細細看過她,除了臉色蒼白,其它果真還好。
“嗯……”她輕道,很聽話。
他再次一笑,專心開車。
兩人沒有再說話。
這是個奇怪的氣氛--久别,竟無話。可是,又是最合适的氣氛,若多一個字,反不是他和她了……
原本,來的路上,他想好的,有許多許多話要說,而她,雖一向不喜言語,但久别重逢,絕地重見,她從裏面走出來的時候,心也是顫抖的,準備好了滿腔的情懷要與他分享,可是,真正一見,卻在忽然之間,所有的言語都消失了,仿佛,那些言語都是多餘,都毫無意義……
車,靜靜地駛着,聽得見輪胎壓過地面的聲音,連他的手指,不時摩擦方向盤的聲音也偶能聽見,那麽靜谧的空間裏,澎湃的,卻是兩顆不斷起伏撞擊的心,如潮,高高沖漲,彼此偶一回眸,那潮,又靜靜回落……
無法形容此時的對視,每一次,每一秒,都仿佛看近,看進,看盡……
仿佛,已看了一生……
卻,永不厭倦……
回到家中,是他牽着她的手進家門的。
大哥和蕭城興都在家。
蕭城興焦急地張望着,一見她的身影便直奔了過來,輕握住她肩膀,上上下下打量她,“瘦了!瘦了!”
葉清禾抿唇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蕭城興又急問,“在裏面有沒有不舒服?可好?”
她用力點頭,“好!爸爸!挺好的!”
“按時吃藥沒?定時複查沒?醫生怎麽說?”
一連串的問題……
她一個一個地簡短回答着,“吃了,也複查了,醫生說挺好的,爸爸您不用擔心。”
蕭城興歎了聲,“這孩子,我怎麽能不擔心?!真是受苦了!”
“爸,回來就好!”蕭伊朋在一旁說。
“是是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雲阿姨給你燒了柚子水,趕緊去去晦氣!”蕭城興終于放開了手。
“快去吧!”蕭伊朋對她笑笑。
“嗯!謝謝爸爸,謝謝大哥!”謝謝他們,在此時,給了她家的擁抱,可是,并沒有看到姜漁晚,所以……
她心頭淡淡陰雲……
雲阿姨已經把柚子水煮好,并且幫她提進浴室了,笑着從裏面出來,“趕緊洗洗去!”
“謝謝雲阿姨。”她看着雲阿姨走遠,準備關門,卻伸了半個身體進來。
他笑着,“我幫你擦?”
“不用!”她輕輕把他推出去,啪地關上門,唇角閃過笑意。
蕭伊庭也沒堅持,走下樓去,回到父親和大哥中間,“媽媽沒回來?”家中上下,他已經略略觀察過了,沒有母親回來的迹象。
蕭城興苦笑,搖搖頭。
他和蕭伊朋已然去接了,清禾的事也已經跟她說得明明白白,可是,仍舊是不肯回來,甚至,連笑臉也不肯給一個,話一說完,就端茶送客,她自己回房間去了……
“要不,明天我陪妹妹檢查完身體,我去接吧。”蕭伊庭說。
蕭伊朋也是搖頭,“難啊!媽媽這一次好像決心挺大的,姥姥姥爺去世,給媽媽打擊太大了,我今天抱着孩子去,媽媽也沒動搖。”
蕭伊庭神色也黯然下來,沉默了一會兒,“要不,我還是去吧,我想想辦法……”
父子三人便不再言語了。
沒多久,葉清禾洗完澡下來,三人才重新換了一副笑臉,隻是蕭伊庭看着她仍然濕濕的頭發,臉色立刻耷拉下來了,拽着她就往樓上走。
“還說能照顧好自己!頭發沒幹就跑下來幹什麽?”進了房間,他才數落她,把她按在椅子上,給她吹。
其實,她已經吹了一會兒了,頭發不再滴水,隻是有點潤濕而已,家裏暖氣熱烘烘的,一會兒就幹了,他真是大驚小怪了一點。
不過,任他擺弄着,手指一圈圈,繞着發圈玩,冷不丁,問了句,“二哥,媽呢?”
“……”他在她發間穿梭的手指停了停,而後若無其事地穿梭,“媽在姥爺家住着。妹妹,我沒有告訴你,外婆也去世了,媽媽近期很難過,思念姥姥姥爺,所以一直在那住着呢……”
一半真話,一半假話……
并不明白母親在知曉真相以後還不肯回來到底是什麽原因,難道是因爲,雖然妹妹不是直接兇手,可仍然跟她有那麽點關系嗎?
不管怎樣,仍然沒有把這點顧慮說出來。
給她吹幹了頭發,才放她下樓,陪着爸爸和大哥說了一天的話,天黑以後,大哥就回去了,蕭城興也早早回了房間休息。
兩個人的夜晚,原應該應了那句小别勝新婚,可是,回到房間的他,卻隻是抱着她親吻,久久地熱烈的親吻。
她分明都已經感覺到了他的急切和難耐,可是,仍然逼着自己停止,緊緊地抱着她,在她耳邊喘着氣。
她被磕得疼,忍不住動了動,想避開疼痛之處,卻被他更緊地按住,啞着聲音急喝,“别亂動……”
她一呆,倒是不敢動了,瞪着一雙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良久,他才平靜下來,低頭看着她的眼睛,笑,親了親她的鼻尖,“先休息,不會少了你的……”
“……”這話說得,好像是她迫不及待似的……
心中起了小小的報複心理,不是叫她不動嗎?偏動,在他身下不安分地蹭,蹭得他好不容易平息的火又騰地燃起。
他火氣旺盛,“叫你不動你還動?”
她故意裝着不懂,難受地扭了扭,“你太重了,壓得我難受!”說着,繼續蹭了蹭……
他何等機靈,她這點小把戲自然是看在眼裏,笑,“本來看在你第一天回家,想讓你休息休息,你自己自找的,就别怪我了!”
她略怔,他便餓狼撲食似的咬過來了,是咬,這個字絕對沒有用錯,而且真正咬在她的脖子上,把她給咬疼了……
“二哥……”她
輕輕地哼了一聲。
“你以爲我真的舍不得動你嗎?”他戲說,有些得意,總是被她拿捏着,也要拿捏她一回……
那夜,到底還是憐惜她,隻一次便放過了她,事畢,還惡狠狠地威脅她,“等着!讓你休整兩天給你個狠的!”
她便自動閉嘴了,這種事還是不要随便挑釁他爲好。
并不累,兩人相擁,靜靜的,許久都沒有睡着,隻是抱着,他會問問她在裏面的生活,她都回答得很簡單。
他知道,再問不出多的内容來,那種地方,斷然談不上開心和幸福,但若隻有艱苦,她又怎麽舍得說出來?
相擁到後半夜,才漸漸睡着,一直到天亮,都保持着擁抱的姿勢沒有變。
兩人罕見地随性睡了個懶覺,起床時,天色大亮,蕭城興早已出去了,蕭伊庭記挂着去醫院,把她從床上擰起來。
她軟軟的,賴在被子裏,不肯睜眼睛。
從來沒見過她賴床,真是覺得她此刻的模樣看得他心裏如同有隻小爪子在撓一般,癢癢的,酥酥的。
“越來越懶了!不像妹妹老師啰!”他笑着把她拉起來,捧着她的臉,逼着她睜眼。
這得要有強大的自控能力才行,否則,她這模樣,帶着初醒的微微潮紅,唇瓣鮮嫩,睫毛微翹,是要惹得他現在就給她個狠的!如果不是今天要去醫院檢查,他一定這麽做了!
她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半夢半醒之間柔柔地說了句,“家裏的床,好舒服……”
他笑了,也難怪她今天一反常态睡懶覺,難怪她今早這麽慵懶的模樣,在裏面呆了那麽久,家裏如何不舒服?
盡管這個家,她已經住進來十幾年了,可是,聽她親口說着這個家字,他心裏也是舒服極了……
摸了摸她披散的,柔軟的頭發,坐下來,親手給她穿衣服。
她半睜着眼,奇怪地看着他的行爲,忽然之間,腦海裏便湧現出好些畫面:爸爸叫她起床,爸爸給她穿衣服,爸爸給她梳頭發……
别人家裏的孩子,或者這些事都是媽媽做的,可是,她的記憶裏,真的有很多時候是爸爸在做,因爲,有記憶的時候已經是大姑娘了,媽媽自然不會再慣着她,可是她喜歡跟爸爸撒嬌啊,而爸爸卻偏偏在這種時候總縱容她……
“這麽看着我幹什麽?”他給她穿好毛衣。套頭的毛衣從她頭上滑落下來的時候,他笑。
她搖搖頭,言它,“我爸有時候很奇怪,特别矛盾,逼着我念書的時候特嚴格,但是生活上卻特寵我,你不知道吧,我十歲了,我爸還給我梳頭呢!紮辮子!”
他把她的兩條腿從被子裏掏出來,蹲下來給她穿褲子,笑着說,“那等下我給你紮辮子!”
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看着他,任他把褲子給自己套上。
看得出神了,他把她抱起來,她還沒察覺,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裏:有時候真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眼前這個男子,不管是曾經的頑劣少年,還是今日的成熟男士,不經意的一個舉動,總能讓她熱淚盈眶,總能一舉擊中她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而讓她震撼般共鳴……
他果真把她按在梳妝台前坐下,給她梳頭,至于紮辮子,他努力了好幾次,終究失敗了,最終選擇了給她綁馬尾,之後歎息,“看來得好好學一學。”
她摸了摸綁得松松的馬尾,自己給加工了一下,綁緊了些,“你還真打算每天給我紮辮子嗎?”
他人生第一回愚鈍了,實話實說了,“不是,我以後得給女兒紮啊!”說完才覺得不對,馬上補充,“當然,也給你紮!必須給你紮啊!”
好在,她并非小氣之人,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忽然說了一句,“二哥,我記得你曾經寫了條QQ簽名。”
“嗯?什麽?”
“之子于歸,妝罷畫眉。”這八個字,一直深深印在她的腦海裏。
他哈哈一笑,“這個好!我現在就來畫!”
他打開抽屜,從裏面挑出一支眉筆來,把她的臉一轉,讓她背對着鏡子,在她眉上塗抹起來。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幹嘛,隻道他不懂畫眉,把她的眉畫得太長,可爲什麽還要在眉心畫幾道?
<p二哥?”她皺起了眉頭。
“啊?别皺眉!會很難看的!”說着,便又加了幾道上去。
她再由着他弄,她就是傻子了!
“蕭伊庭!”這回就是威脅了!
“啊?”他手一抖,眉毛不知又成了哪樣,嚴肅地對她說,“這麽沒禮貌?有叫自己老公全名的嗎?”
她一把拍開他的手,回頭一看,隻見她的眉心,一個小烏龜的雛形已經出來了……
她瞪着鏡子裏的他,果然長大了,翅膀硬了,開始挑戰她的威嚴……
他吓得把筆一扔,往外跑,邊跑還邊大喊,“雲阿姨,快準備早餐!我們要去醫院了,不能耽擱了!”
她氣惱地重新去洗臉,算你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