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爲他是BOSS吧……
助理輕輕關上了門,掩去眼底的落寞和失意遏。
蕭伊庭把電腦裏他想要看的資料全閱讀了一遍,這些東西他已經看過無數遍了,也下雲南好幾次,有些新的想法,卻始終沒有新的發現農。
第一次去雲南就找到陳溢,陳溢把當年的案子也翻出來給他看了,相關線索他也存了下來,想到一定還有一個人,跟此事有關,可是這個人,卻像隐了身或者人間蒸發了一樣,找不到一點迹象。每次一想這個案子,就感覺一團亂麻,絲毫沒有頭緒。
他端起咖啡杯,想再喝一口提提神,才發現,自己剛才已經一口喝完了……
想再叫助理添一杯,手機卻響了。
是家裏打來的,他有些頭疼,最近母親的碎碎念越來越嚴重了……
“喂,媽。”他捏了捏眉心,接了電話,準備好又一次和母親唇槍舌戰論相親。
“伊庭,出差回來了?”姜漁晚的聲音在那端響起。
“嗯,剛回來。”
“在哪呢?怎麽不回家?”
“在律所呢!”
“咦,才回來又去律所,你是把律所當家了啊!”姜漁晚起了埋怨之意,“長大了,翅膀硬了,媽媽見你一面要預約了?”
“媽……”蕭伊庭服了軟,“我沒有這個意思,明天有個案子要開庭,我得回來準備一下呢。”
“嗯……又拿工作來搪塞!工作總要吃飯吧?完了今晚回來吃飯嗎?”
“當然回來,肯定回來!”母親都這麽說了,他能不回去嗎?
姜漁晚這才滿意地挂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關了電腦,已經完全能夠想象晚上回去媽媽怎麽唠叨他的,他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他還沒有離婚,不能給他張羅相親的事,這是犯法的,可是,母親卻一直锲而不舍地在遍灑漁網捕撈預備兒媳婦,并且對他一直不離婚以及清禾的失蹤抱極其不滿的态度。
他也站在母親的立場思考過,這樣的兒子和兒媳婦确實讓她接受不了,所以他隻能用“躲”字決和“推”字決來抵擋。躲,躲得遠遠的,躲進工作裏;推,推給父親,隻說是父親不準離婚。
這樣,母親不敢當着父親的面說什麽,他可以在龜殼裏縮着腦袋過日子……
小烏龜……
這是上天給他判的嗎?
眼前出現一張小烏龜的畫,好似始終在沖着他笑,嘲笑他那段青春時光裏的荒唐和癡傻,還有,畫上的那幾個字:二哥,好好的……
所以,他一直都好好的……
眼眶裏,還是會湧上來熱熱的感覺,他捂住臉,用力搓了搓,才把這熱度搓了下去,再次把助理叫了進來,讓她添咖啡。
助理想說,蕭律,您咖啡喝得太多了,可是,看着他鐵青的臉,卻不敢說出口,轉身給他拿進來的,卻是一杯牛奶。
他瞟了一眼,皺眉。
助理唯恐挨罵,趕緊說,“蕭律,咖啡那東西喝多了不好……”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喝咖啡的,當沒日沒夜奮戰在工作中時,靠的就是這個東西,而且漸漸依賴上了它。
牛奶,他喝過。
睡前曾經有人親手捧給他,甚至喂過他,牛奶的溫度總是不燙不涼剛剛好,那樣的時光……
耳邊無端又響起了一個人聲音,輕的,淡的,怒的,嗔的,一聲聲叫着“二哥”……
助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看着那杯牛奶看出了神,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突然如化了水一般,柔軟而溫潤……
她甚至以爲,是自己這一杯牛奶終于感動了BOSS,心也暖烘烘的,忍不住有幾分情意綿綿,“蕭律……”
被她一喚,蕭伊庭凜了凜,
神色如籠了一層霜,“換咖啡。”
“啊?”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換咖啡!”他強調了一句。
“哦,是……”她慌慌張張地去拿那杯牛奶,卻因爲太緊張,不小心把牛奶杯打潑了,滿桌都流了牛奶,“對不起,蕭律,我……”
從來沒做錯過事的她,急得快哭了,“蕭律,我……我馬上收拾,對不起……”
蕭伊庭看着那一桌的混亂,也沒心情再工作了,收起電腦,拿了包就走,“清理幹淨吧!明天直接上庭!資料帶齊,别遲到!”
“是,蕭律。”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蕭伊庭開車回了家,襯衫的扣子又解開了一顆,下擺紮在皮帶裏的部分也松松散散的,淩亂之下,整個人顯出些疲憊态來,卻也多了些慵懶的男人味。
進門,他如卷入一汪深海,巨浪劈頭蓋臉打來……
坐在客廳裏的那個人,她是誰?
清瘦單薄,長發垂散,白色長裙及踝,纖細的手指拂開遮住側臉的發……
他的心,刹那停止了跳動。
直到她的指挑開長發,露出側臉來,他才沉入海底,浮不起來……
不是她……
怎會是她……
“咦,伊庭回來了!快過來!”姜漁晚笑眯眯地把他拉進屋。
那女孩也站了起來,斯文秀氣,笑容清淺。
“這就是二哥,蕭伊庭。伊庭啊,這是淺淺,上次那個呂姨的女兒,今天陪我逛一天街,還把我送回來,我留她順便吃個飯。”姜漁晚忙着介紹。
“二哥,你好。”淺淺說話的聲音很輕柔,也跟某個人,很像。
他點點頭,“你好。”
而後,便提着公文包上樓去了。
這,又是一個嗎?不得不佩服媽媽的思維,越來越有創意了,居然想出這麽一個招來,琢磨來琢磨去,還是認定自己喜歡這種類型的嗎?所以找了個相似的出來?
姜漁晚跟着也上來了,進了他房間,還把門掩上,輕聲對他說,“兒子,淺淺是個很乖的女孩,從小也是習着琴棋書畫長大的,剛和母親從國外回來,極具古典氣質,尤其啊,古筝談得相當好。”
“她也要拜師學二胡嗎?”他把電腦拿出來,開機。
“……”姜漁晚瞪了他一眼,“學什麽二胡啊!你們年輕人,多交個朋友認識認識,總沒錯,你是男孩子,人家小姑娘,對北京也不熟悉,你有時間帶着她轉轉,盡盡地主之誼是應該的。”
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耳熟呢?
蕭伊庭輸入開機密碼,一邊說,“媽,每一個對北京不熟的姑娘我都去陪的話,您把您兒子當成什麽了?”
“……”姜漁晚有些許氣惱了,耐着性子道,“兒子,你不小了,快三十了!别人家兒子三十歲孫子都可以滿地跑了,你拖着這麽個不成婚的婚,要到什麽時候啊!你當初不是不想結婚的嗎?現在好了,可以跟你爸提離婚這件事了,夫妻分居兩年,就可以申請離婚,你們從結婚開始就分開,到現在已經兩年零三個月了!完全達到離婚的條件!你爸反對也沒有用!這是婚姻法上寫着的,你爸難道還要幹涉司法了?”
蕭伊庭看了眼自己的母親,忽然摟着媽媽肩膀在她耳邊輕聲說,“媽,告訴您一個秘密,您千萬别說去……”
姜漁晚被他唬住了,“什……麽?”
他詭異地一笑,“其實……我之所以遲遲不離婚,是因爲……我現在已經變了,我喜歡男人……有這個結婚證在,就是個掩護,爸不會扁我……”
“……你……”姜漁晚吓得面容失色,抓着他胳膊,指甲都掐進他肉裏去了,“你說什麽?真的嗎?”
他哈哈大笑,“媽,您再逼我,就成真的了。”
“你!我快被你氣死了!”姜漁晚甩下他,狠狠一瞪,下樓去了。
蕭伊庭一笑,拿了衣服進浴室洗澡。
浴室裏,一一在悉悉索索地爬着,他蹲下來,撓了撓它的龜殼,“一一,我回來了,有沒有想我?”
“你個沒良
心的混蛋,除了吃就會睡,肯定不會想我!”
他站起來,輕輕地笑,無論跟一一說什麽,它都是這樣一聲不吭……
浴缸裏放了水,将自己漫入水中,熱水的溫度,鑽進了每一個毛孔,疲憊後終于有些微的舒适和輕松,他索性徹底放松下來,枕在浴缸上閉目養神。
而後,竟然做起了夢,夢裏有人的長發飄啊飄的,在陽光下閃着亮燦燦的光澤,他在後面拼命地追趕,卻怎麽樣也追不上那個女子,好幾次,他都要抓住她的頭發了,那滑溜溜的,光燦燦的發絲又綢緞般從他手裏溜走。
他是被冷醒的,醒來時還睡在浴缸裏,水已涼,夢未完……
這樣的夢,做過好多次,他沒有一次抓住過那個女子,甚至,連她在夢裏,是什麽樣子,他也沒見過……
草草沖了一下,出浴室,才發現,這一個澡,他竟然泡了一個多小時……
第二天有案子要開庭,他還是一絲不苟地把材料又仔細過目了一遍,并且依照他一向的習慣,把對方各種可能都想了一遍,才睡覺。
睡到半夜,他的手機狂響了起來,他以爲是助理有什麽新發現,起來接了,哪知,卻是美國來電,除了蕭城卓這個混蛋還有誰?
“蕭伊庭!你怎麽現在才接電話啊!”在如此這般中國的午夜,蕭城卓在地球的另一端鬼哭狼嚎。
他火大,“蕭城卓!麻煩你用你裝滿食物的腦袋算算清楚,中國現在是幾點!”
“……你個白癡!”蕭城卓在那邊罵他,“我找到她了!我見到她了!真的啊!我托了好多人啊!好不容易找到!你個白癡不接電話!”
他腦中轟然一響,如煙花爆破,這個她……
“她人呢?”他全身繃緊,聲音突然破了。
“剛走!剛走啊!我給你打電話!想讓你聽聽!你個白癡這麽久才接!”那邊的人氣急敗壞地罵。
“你才白癡!你不會去追啊!?”他對着電話吼。
“她……她不見了啊!我想辦法去找她的電話号碼!”瞬間,電話又斷線……
他握着手機,再無睡意,伴着他的,是空洞而漫長的夜……
忽然覺得剛才的自己有點失控,這還是那個放她走的自己嗎?既然放了手,又何必再如此激動?
他苦笑,這一切,源于她的失蹤吧……
最初那些日子,知道她在哪裏,也知道她在幹什麽,即便隔着海洋,隔着半個地球,因爲知道她存在,所以,即便是放手,心中總有個依托,有那麽一丁點星火般的希望。
然而,當付真真僅攜付真言回國,當蕭城卓告訴她,葉清禾失蹤,那一刻,他才感覺心中那一處依托終于徹底垮了,那一丁點的星火也完全熄滅……
他亂過,比今晚還亂,他甚至收拾了行李準備去美國,可是,最終隻開着車一路狂飛去她的家鄉,從北京,到江南,跨越數省千山,他不知道,他去幹什麽……
可是,他卻知道,她這是要與他、與整個世界完完全全的決離……
如果,她覺得這樣她能更快樂,那他便放她決離,一如這麽多年來,無論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想要給她最好的一樣,從最初的雞血石,到後來的一一,曆經種種,再到最後的紅寶石,縱然他總是在索取,可那也是因爲,他想給予,那種給予的渴望,甚至于他自己,也曾後知後覺……
所以,找到又如何?有了手機号碼又如何?
他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闆在黑暗中幻覺般隔出各種圖像,一直到天亮。
鬧鍾響的時候,短信也随之而來,仍然是蕭城卓:蕭伊庭,姐姐電話号碼你記好了,來之不易啊!
随後,便附着她的新号碼。
他盯着那幾個簡單的數字組合,手中的手機忽然像坨烙鐵一般發燙,最終,還是将那個号碼存了起來,不管是否還有撥過去的機會……
而此時的美國,已是黃昏,蕭城卓郁悶地看着自己剛剛發過去的信息,很厭憎自己的不争氣,這是爲什麽?分明是他找到的姐姐,也是他找來的電話号碼,爲什麽這麽賤賤地第一個通知蕭伊庭啊!那時候一激動,腦子堵住了還是怎麽的?看來蕭伊庭說得沒錯,他腦子裏小時候裝的食物太多了……
他也找到了姐姐的住所,甚至,此刻就站在茶莊門口,但是姐姐不似乎對他不像從前了,這點,他在國内的時候就有感覺……
最終,他還是走進了茶莊,葉清禾就在店裏,執了一個紫砂壺,在表演茶道藝術,古筝曲在店内緩緩流淌,她穿一件煙綠色絲質長裙,長發編成一條辮子垂在胸前,膚色如玉,就像畫裏的女子……
他沒有打擾她,找了一處座椅,靜悄悄坐了下來,一直等她表演完。
她到底是看見了他的,遠遠的,仿似在歎息,而後,才輕輕曼曼走過來,在他對面坐下。
“姐姐……”他叫了一聲,眼圈就紅了,找了兩年,才終于找到,這其中的滋味,隻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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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又更了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