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葉清禾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爲此時的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感情世界裏的兩個人怎樣才算平衡,她們都還處于太年輕爲愛沖動爲愛不顧一切的年紀,隻是隐隐覺得,一個人無論多麽愛對方,都應該還有屬于自己的靈魂,否則……不,她不願意去想這個否則,也不願意蘇蘇最後落到否則這個地步…農…
“嗯?”蘇芷珊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笑道,“怎麽了?清禾,你想得太多了啊!我就給王哲洗洗衣服做做飯而已,你難道沒給你二哥洗衣服送飯?”
“那怎麽一樣……他是我二哥啊!”葉清禾連忙否認。
“好了!清禾!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我已經把我的一切全都交給了王哲,他是我所有的希望!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來愛他,我們會幸福的,清禾,你放心吧!”蘇芷珊信心滿滿地說遏。
葉清禾這四年,朋友寥寥無幾,蘇芷珊算是其中一個,她唯一的目的也隻是希望她幸福。聽了她的話,點點頭,“蘇蘇,你會幸福的,我隻是,希望你對自己好一點,蘇蘇,還記得我們四個人一起爲前途努力的時候嗎?那時候你拼勁可足了,我覺得,那種狀态下的你是最好的,爲自己而奮鬥啊!”
“清禾!”蘇芷珊笑了,唇紅齒白,真是花兒一樣的面容,花兒一樣的年紀,“那時候的我,有一半的奮鬥動力來自于王哲啊!我要奮鬥給他看!要和一起努力!現在我們已經成功了呀!”
蘇芷珊的樣子,就像經過一番努力之後坐等甜果開花結果的孩子,而且堅信一定能等到……
葉清禾無法再給她潑冷水,隻能默默祝願她好運氣……
其實,人生何嘗不是一場賭博?隻不過,她總是覺得,在命運這盤局裏,自己坐莊勝算會大很多……
蘇芷珊又陪着她走了一段,葉清禾便讓她回去了,叮囑她别隻顧着王哲,要給她好好養着小烏龜……
“行了!我知道了!你也說!蕭伊庭那二貨也說!你倆這麽寶貝這烏龜帶回去自己養啊!”蘇芷珊嘟哝了一陣,和她揮别走了。
到穆川家的時候,穆川并不在家,穆媽媽正靠在竹制的搖椅上昏昏欲睡地看着電視,來給她開的門。
正是午休時間呢,她貿然來打擾,有些歉意。
進門的瞬間,撲面而來的涼爽之意還是舒适極了,外面實在太熱,穆媽媽給了她熱烈的歡迎。
“小果子呢?”她把水果交給穆媽媽,問。
“在玩遊戲呢!放了假,玩得昏天黑地了!你師兄也沒時間管,這不,一大早出去參加個什麽書法協會的會,現在還沒回來!”穆媽媽無奈地搖頭,切水果去了,“小荷,你先坐坐,該馬上就回來的,晚上留下來吃飯啊!”
“穆媽媽,不了!我晚上不吃飯了!得回家吃呢!”說實話,她更願意在穆家吃飯,可是,今晚這飯局如果她不回去,隻怕姜漁晚會不高興,雖然,她的存在并不那麽讓人讨喜,可若缺了,又是個面子問題了。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來一回,哪能不吃飯走呢?”熱情的穆媽媽可不答應。
“說真的呢,穆媽媽,下回來我一定吃,今天得回家去!”怕穆媽媽給她做了準備,她趕緊道。
穆媽媽雖然很想她留下來吃飯,可也隻能随她。
她進房間去找阿祖,小家夥果然在玩遊戲,雖然桌面切換出來了,任務欄裏的圖标她可是太熟悉了,而且,她已經确定他就是阿祖,隻不過沒點破他而已。
小孩愛玩遊戲這一點,她是深有體會的,不是家長或老師強制或者教條性的說不準玩就能控制得了的,那是一種心魔,非得和他鬥智鬥勇,長期作戰才有成效,就像她對蕭伊庭一樣。
“姑姑,我練字呢……”小果子躲躲閃閃的,指着案上的紙墨。
“好,你練!”她微笑,這樣也好,守着他練練字……
于是,她找了一本書在他房間看,他則乖乖練起了字。
約一小時後,穆川回來了,看見這副情形,心頭升起莫名的溫馨。
這種感覺許久沒有了,曾幾何時,祖祖還在的時候,或者放了音樂在家裏練功,兒子在一邊寫字,或者祖祖也會捧着她喜歡的書看,而兒子,則看他自己
的圖冊……
“穆師兄……”葉清禾合上書本起身。
他從臆想中醒過來,眼前祖祖的樣子變成了她的。
掩飾着眼鏡後目光裏的尴尬,他笑道,“小荷來了。”
恰好小果子拉着他顯擺地去看自己的字,他才将剛才那一瞬的失神徹底掩藏起來。
穆川走到書桌邊,一一評點小果子的字,然後,鋪開了另一張紙,寫給小果子看。
葉清禾在一旁看着,沒有打擾這父子二人,隻是,卻想起了從前,父親教她寫字時的情形,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穆川寫字時的側面跟父親很像很像,就連說話的聲音,都透着她難以忘懷的親和與溫柔,她凝視着,一時癡了……
直到穆川叫她,“小荷!小荷!”
她恍然回神,臉頰有些發熱,這麽盯着一個男人看,就算是師兄,好像也很不妥……
“在……”她低聲道。
好在穆川并沒有問她在看什麽,隻叫她寫幾個字看看。
她走到書桌邊,穆川所寫的字就在眼前,和父親的極爲相似,她忽然就賴了,笑道,“穆師兄,我就不寫了吧,你的字贈給我,不知道能不能求到陶然山人的墨寶啊?”
她還吐了吐舌頭,樣子極爲可愛。
穆川看着她,既有一種看着後輩的寵,有一種莫名的悸動在胸中碰撞,他手中握着毛筆,有種想用筆尖在她鼻頭一點的沖動……
笑了笑,終是将這種沖動壓下,笑言,“你啊!還是這麽調皮……”
調皮?
葉清禾有些不習慣,四年了,第一次有人用調皮兩個字形容她……
可是,她真的很享受這種感覺,一個女生隻有在被慣着的時候,才會被人說調皮,此情此景,讓她想到了早上郭錦兒打電話時的情形,她所羨慕的,她所缺失的,就像一個小小空洞,此刻,在師兄的目光裏,竟然在被充盈着……
“寫什麽呢?”穆川想了想,落筆。
寫成後,給她看,卻正是那首《蘇幕遮》……
小果子探了個頭來,一字一字地念:“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故鄉遙,何日去?……”
念到“故鄉遙,何日去”的時候,葉清禾有些哽咽,仿似聽見幼時的自己,第一次跟爸爸學背這首詞時的情形一般……
“小荷,我猶記得老師給我看他所書這首詞時驕傲的神情,小荷,你沒讓老師失望,你是他的驕傲!”穆川在她身邊道。
“是!我會努力成爲父親的驕傲!”葉清禾對自己說,而後擡起頭來,眼裏已是一片明媚,“謝謝穆師兄!可是……”她轉了轉眼珠,笑道,“怎麽可以沒有署名和印章呢!沒有穆大師的印章我拿出去賣都賣不了價!”
“小鬼!”穆川笑着輕斥她,疼愛透過鏡片,幕幕層層落下來。
這樣的目光裏,葉清禾覺得很舒适,就好像陽光層層疊疊源源不斷落在了心裏,她滿足地看着穆川拿出印章來,給她拓上,那樣的神情,像個孩子。
“現在過關了嗎?小家夥!”穆川笑着說,語氣裏有着拿她無可奈何的妥協。
葉清禾背着手細看,等着墨迹幹了好收起來,一邊說着,“我才不是小家夥!這個才是……”
說着把小果子從一邊拎過來。
“哎喲,有我啥事啊!”小果子嘻嘻地笑,還是很喜歡現在這樣的情形,因爲,很少看到爸爸笑呢,小荷姑姑來了,爸爸笑得很開心,他的屁股也可以少遭殃……
看着眼前這兩個小孩,穆川的笑容始終不曾褪去,低柔的聲音如溫水化糖,“在我眼裏都一樣!”
待到墨迹幹透,穆川和她一起把這幅字給收了起來,葉清禾并沒有馬上離去,又和穆川談了一會兒她剛才看的書,就某個曆史人物還認真和穆川争論了一番。
最後,被穆川駁得啞口無言。
她鼓着腮幫子,很不服氣,“反正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
“你的觀點?你的觀點就是小女子浪漫主義狹隘思想!”穆川雖然笑着,卻毫不容情地指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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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不服氣了,“小女子怎麽了?我就是小女子!我又沒說我是男子漢!不是說求同存異嗎?不是說存在即是合理嗎?怎麽着,穆大學者這是要開一言堂不允許有不同的聲音了?還是打心眼裏瞧不起小女子骨子裏男尊女卑啊?”
穆川哪會跟她較真,哈哈一笑,叫她吃西瓜。
“不吃!就不吃!别用一塊西瓜就把我糊弄過去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樣子已經俨然過去那個總跟師兄師姐們辯論的小封荷了……
穆川也覺得那個蠻不講理事事要強的小師妹又回來了,有些哭笑不得,“好好好,我說不過你,你說的都對,我聽你的!”
“不行!你這分明是讓着我!你哪裏是心服口服了?你還是瞧不起女子是不是?學術問題上也可以随便讓的?”她倒是咄咄逼人了……
穆川還沒吃西瓜呢,吃着的話肯定會被嗆到,此時已經被嗆了,“小家夥,姑奶奶,那裏到底要我怎樣啊?難道還要我把學術論文全給改了,按照你說的寫?”
葉清禾一想,好像确實過分了……
撲哧一笑,“穆師兄如果願意這麽做,倒也是可以……哈哈哈……”
穆川見她笑,便知這場辯論總算是結束了……搖頭輕歎,“唯女子難養也……”
“那小人呢?”葉清禾敏感地停止了吃西瓜,穆師兄的意思,是女子比小人更難養?這不是男尊女卑是什麽?
穆川笑,“女子确實比小人更難養……”
眼看她又要和他辯,他馬上道,“小人可以清,可以逞,可以治,可以除,女子則……”
“女子則如何?”她咬着唇瓣,瞪着他,等待着他說出更惱人的話。
“女子則……不舍……”他說,笑容裏,柔光潋滟。
葉清禾一頓,低頭吃西瓜,西瓜汁自齒間一路流下,津甜如蜜,唇角止不住微揚……
吃完西瓜已是四點,再不能繼續耽擱下去,葉清禾把穆川的字收好,起身告辭。
穆川堅持要送她回去,她沒反對。
坐進穆川車裏,她才想到自己還沒給郭錦兒準備生日禮物,以姜漁晚對郭錦兒的愛護,這必然是失禮的。
可是,送什麽好呢?
她對郭錦兒完全不了解……
要不,随便去商場買個什麽首飾吧,雖然太貴,完全超出她平時花錢的底線,可是,姜漁晚會覺得臉上有光。
于是便麻煩穆川先送她去商場。
“要買什麽?”穆川問。
她便說了自己的疑惑,“想不到送什麽,要投她所好挺難!”
“别人都送什麽啊?”穆川問她。
“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姜漁晚給她買了隻二胡,她想學二胡。”她說。
“很重要的朋友?”穆川問。
葉清禾想了想,重要嗎?郭錦兒是蕭家最尊貴的客人,是姜漁晚最疼愛的人,是二哥心尖兒上的人,而蕭家于她有大恩,當然也算是重要的人……
她點點頭,“是的,很重要。”
“那你等等!”穆川說完,又下車上樓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回來時手裏多了一本琴譜,“這是二胡曲譜,本來也不是什麽珍貴東西,但是是某位二胡大師的手寫本,市面上有錢也買不到的,你拿去送人應該能拿出手了。”
“這個……太珍貴了吧……”同爲書法愛好者的葉清禾,一看這琴譜,便知其價值根本不在琴譜本身。
穆川卻笑道,“我是個俗人,不懂音律,放我這,算是明珠暗投了,如果遇到懂二胡的知音,這琴譜也算是去得其所。”
“謝謝穆師兄……”葉清禾拿着琴譜,心裏有些疙瘩,還真心不願意把這手寫本給郭錦兒……
穆川一直送她到蕭家門口,下車時,給她開車門。
她度過了極其愉快的一個下午,又因天氣炎熱的原因,臉上泛着紅光。
夕陽下,她笑着和他道别,那樣的笑容,仿似天上的餘晖,傾盡最後的光熱,将所有原屬于霞的美麗都鍍于她臉上一般,絢麗極了……
穆川的車,在暮色中開走,她依然含笑望着車遠去的方向。
耳邊卻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還知道回來?”
她回過頭來,隻見蕭伊庭站在暮色裏,一身白色正式晚宴裝,身後是蕭家古典風格的台階,就像一個王子。
隻是,這王子的神色有些陰沉,不知道誰惹他不高興了……
“二哥……”她攏了攏耳邊的頭發,笑着和他打招呼。
“好像玩得很開心啊……”他眸色陰郁,說話也陰陽怪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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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更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