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狹長的影子像是鍾表的指針,在太陽的催促下不知疲倦的移動着。
距離崔庚帶着念雪下塔已經過了整整兩個小時。聽到不時傳出的壓抑的痛呼,還聞到從塔下飄散出的淡淡的血腥味,伍萱潇再也等不下去了,顧不上什麽規定,便直接走進了白塔之中一探究竟。
就這樣,本就少有人來的山頂就這樣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和荒涼。
但這份甯靜卻沒能持續片刻,一個突兀的身影便如同幽靈般出現在塔前。而與此同時,一架賽納斯單發飛機滑過火山島的上空,但突然一個黑影便從飛機上調了下來,而失去駕駛員的飛機失控的沖向附近的海面。
而跳下來的駕駛員卻似乎沒有打開降落傘的意思。
不,是他根本就沒有帶降落傘!
他隻是最開始的時候調整了一下身姿,便直直的向着山頂砸了下來。
預計中的煙塵和巨響沒有出現,反而則如同違背了物理定律一樣,伴随着幾顆土塊被輕輕碾碎的聲音,那個駕駛員高大的身軀就這樣落到了地面上。
“還在裏面?我聽到消息就趕過來了,其他人沒有發現吧?”那位從天而降的駕駛員一邊解下頭盔和護目鏡一邊問道。
“沒有,我一個來的。”冷冷的回答卻是個女聲,躲在長袍裏看起來足有一米八幾的這人竟然是個女人。
“那就好。”說罷有着不亞于那個女人身高的健碩男人捋了捋如同鋼針的短發。。
正當他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準備死等的時候,白塔中卻傳出斷斷續續的疲憊的喘息聲,正是一臉煞白的崔庚虛弱的扶着塔身走出了白塔。
塔外兩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過去,或者說是被他手中那柄尋血吸引了過去。但一個嬌小的身影卻突然擋在了尋血的前面,擋住了兩人炙熱的目光。
“都來了……這是被堵了啊。”伍萱潇把肩上還處于昏迷的念雪遞給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崔庚,向前又走了兩步說道:“怎麽還帶個鬥篷?越來越不敢見人了嗎?”
“你不該這樣的。”長袍女人掀下披帽,理了理額前的發絲說道。
而這時抱着念雪倚在塔基上的崔庚赫然發現,那摘下帽子身形高大的女子的面容竟然和伍萱潇有九分的相似,若不是眉目間凝聚不散的冷漠和稍顯棱角的臉型,簡直就是長大版的萱潇。
“這次跳過表決會,你就這樣把尋血取出來,确實不太合适。”男人調整了語氣,卻也表達着相同的語意。
“王乍,這是第一次内堂和外堂站到一條戰線上吧?”伍萱潇仰着頭向說話的男子問道,但言語中氣勢上卻更勝幾分。
“這次,我不代表外堂,不然也不會隻是一個人過來了。”名叫王乍的男子擺了擺手,看向一旁女人:“伍萱陌,你也是這樣吧。”
“把尋血放回去吧,它現在就是個砝碼,隻會破壞天平的平衡。”那個名叫伍萱陌的女人回答道。
“是你!?”
漸漸從虛弱着擺脫出來的崔庚突然記起那個如同夢魇的黑袍,那個從聲音中都流露出漠視一切的女人。
就是她,當年“審判”時親手将他推入塔中的女人!
就是她,内堂最高權限的擁有者之一!
“你憑什麽決定這些,當年我沖動犯下的錯,懲罰的時間已經到了,我爲什麽不能取回它!”
也許一天之前,可能面對同樣的情形,崔庚會很樂意的交出尋血。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必須撿起那些曾經因爲害怕和驚慌而丢下的責任,所以,他需要保護自己,保護他人的力量,
所以,他需要一把鋒利的劍。
“就憑它的檔案還在内堂的資料庫,就憑它的主人是内堂的人。”面對他憤怒的質問,伍萱陌隻是淡淡的回答道,因爲她從未把崔庚當做這把劍的持有者。但這段話語卻激起了旁邊另一個人的不滿。
“哦?雖然我不想提那幾個字,但是,内堂執行部現在的名字叫做外堂,而我現在和你平起平坐。”
“怎麽着?你們倆是要用口述把檔案部那段空白的記載填滿,是不是?”
伍萱潇手上不停煽動的圓扇忽然停了下來。表面聽起來像是勸阻的話語,卻把空氣中彌漫的火藥味提升到了極限。
“哈哈,也就隻剩咱仨的時候,才敢這麽吵架。也就這時候,嘴上說的才是心裏想的。”
眼看嘴上誰也不能說服誰,馬上就要動手了,王乍卻突然輕松的笑了起來。
“我現在可沒時間聊天,賈大夫那我已經吩咐過了,趁着消息還沒傳出去,趕緊把它放回去,就讓它一直這樣被人們遺忘就好了。”伍萱陌還是面帶冷色,但語速卻緩和了下來,遙遙指着崔庚手中的尋血說道。
而此刻的崔庚知道,雖然此刻劍在自己手中,但是面對眼前的三人,它的歸屬可能真的無法通過自己的固執和能力所決定。
而這時伍萱潇卻突然轉過身子,向身後崔庚問道。
“小崔庚,你覺得你能拿的起這把劍嗎?”
“能!”崔庚看了看手中的劍,又看了看懷中的念雪,緩緩的說道。他的聲音不大,但這一個字卻凝結着他全部的決心。
“那好,我說什麽,你跟着說什麽。”伍萱潇從脖頸上扯下一個銀色的挂墜,另一隻手扶住他的肩膀說道。
“吾願恪守吾心,吾将秉持吾劍……今時之後,吾将永爲持劍人”
此言一出,不知怎麽,對面的兩人突然動若疾風,帶着殺氣的沖向崔庚他們三人。伍萱潇一翻手中的扇子,隔空便出現了一道翻騰的風牆,但卻隻是稍稍阻礙了一下對面兩人的沖勢。
雖然崔庚并不清楚這段話的含義,但直覺告訴他,着可能是唯一破局的契機了,他不顧已經被猶如實質的殺機鎖定,飛速的跟着念完了這段話。
下一秒,崔庚的頸動脈和心口便被一拳一掌抵住,明明同是血肉之軀,但在二者面前,他的身體更像是一張窗紙般般脆弱,毫無秘密可言。
但二者卻又同時收回了沖勢。因爲誓言已經宣讀完畢,因爲眼前這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少年又多了一個身份——持劍人。
“你狠,我無話可說,但這麽拉個小輩下水,值得嗎?雖然是她的兒子,但就他,還翻不了天。”王乍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崔庚。
“這島越看越小,還是我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好。”說罷他三步并兩步,卷起煙塵,如同滾石一般,向山下沖去。
“你别在折騰了。”萱潇望着這個又把自己藏到長袍中的伍萱陌說道,卻隻換來她片刻的停頓。
“姐姐,是你不甘心吧。”伍萱陌突然身形變得透明,在消失之前說道。
“我沒有,隻是我們欠的債太多了……”
之前的風牆旋起地表的土礫砂石,在地面割出一道醒目的傷疤,伍萱潇蹲下身子,扶正那些原本長在此處卻幾乎被攔腰斬斷的草木,一邊輕輕地給他們暴露的根須附上浮土,一邊對崔庚說道:“你先帶念雪會醫院吧,找小賈再細細的檢查一下,等過兩天,我給你講個故事。”
…
……
而這個時候,那個準備講故事的人在病房裏給念雪講着前兩天發生在塔下的故事,而要聽故事的人卻遠在飛向z市的航班上。
“什麽?你非得跟我來z市,是因爲你親生父母去了那裏!”
崔庚不顧機艙裏衆人的眼光,驚訝的喊道。
而坐在他一旁的八歲卻隻是沉默的點了點頭,眼裏含着一些讓人猜不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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