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的傷……你說的那個手術到底有沒有把握?我可就這麽一個幹孫女。”
伍萱潇很沒形象的倚靠在警衛室的單人床上,反複的翻轉着手裏的圓扇。
“刻刀的傷雖然廢掉了小念的天賦,但現在真正的麻煩卻出在倒生心甲這裏,它是維系着小念的生命,但卻也欺騙了她本身的身體機能,這也就是她現在心髒幾乎停跳的原因。”
賈大夫有些煩躁的從兜裏拿了根煙,不斷的放在鼻下嗅着。
“手術對于我來說,并不複雜,但需要切除那些被刻刀侵染過的心肌,愈合需要時間,所以如何挺過身體沒有主動供血的日子,這才是最大的難題。”
“不能抽就别裝。”伍萱潇一個翻腕,突旋的氣流如同她延伸的手掌,打落了賈大夫手裏的卷煙:“難道人工心肺機不行,非得是用尋血?”
“消除刻刀的侵染需要大量的鮮血,簡單的說,就是用幹淨的血流沖刷掉刻刀留下的印記。而你知道,混雜斑駁的普通人血液其實對我們墓人是有微量傷害的,雖然無傷大雅,可小念的身體卻禁不起這樣的折騰。而那些稀有的血液,在内堂外堂的監督下,哪有現成的儲量?”賈大夫攤了攤空空如也的手掌說道。
“但尋血裏面有,對吧。”
“沒錯,尋血存在了千年,也吸收了千年的血液,并且将他們轉化爲了淨血,不竭之源可不止随便叫的。哎,真羨慕那個輝煌的時代,能鑄練出這樣的兵刃。”
“呵,你在那個年代,就隻能是隻任人宰割的‘羊’。”伍萱潇坐起身來,眯着眼睛看着賈大夫:“你把主意打到了尋血上面,真的沒别的想法?”
“不不不,我隻是個醫生,提的都隻是建議而已。”賈大夫連忙擺着手:“内堂外堂都在盯着尋血的歸屬,這我又不是不知道,摻和進去不知嫌自己命長嘛。”
“真的沒有别的辦法了?”
“你要知道,對于病人而言,時間就是生命。”
賈大夫說着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煙卷,放回了兜裏。這時,警衛室的門卻被推開了。
崔庚抱着哭累了又昏睡過去的念雪走進了房裏,他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喉嚨說道:“你們說的我大概都聽到了,尋血,現在我要取回來。”
“你想好了?”伍萱潇走到了崔庚身前,輕輕的理了理他懷裏念雪額前的發絲,之後把目光對準了他的眼神:“尋血,不僅僅隻是一柄短劍而已,你已經準備好承擔它所關聯的一切了嗎?”
“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崔庚布滿血絲的眼睛雖然還有些發紅,可是那裏卻泛着一種名叫承擔的光芒。
“對了,如果……倒生心甲是真的無限生機吧,賈大夫?”
“嗯?可以這麽說,它是曆史記載中最早的煉金裝備之一,算的上是曾經的墓人對生命本義的探索結晶吧,可最後卻創造出這麽一種沒有生命卻能孕育生機的bug的存在。”雖然對崔庚這突然的提問有些詫異,卻還是因爲職業的習慣,做了詳細的解釋。
他接着問道:“你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我想取回我自己的東西,奶奶。”崔庚沒有理會賈大夫的反問,而是看向伍萱潇,十分鄭重的說出了這樣一個陳述句。
“好,這可是你說的,内堂外堂勢均力敵了這麽多年了,沒準就缺的就是你這麽個攪局的。”伍萱潇咬了咬下唇笑道:“你這聲奶奶可不容易啊,我這還不能讓你白叫,走吧,我陪你去燈塔取劍。”
然後順便對着賈大夫用手指劃了下脖子,看到此景的賈大夫無奈的止住了已經到了嘴角的勸阻。
…
……
如果不考慮植被和人工建築的影響,整個海島幾乎是個完美的圓錐形,火山島的典型地貌,而這樣一來,雖然已經殘破到折斷倒塌的白塔卻還是霸占着島上最高的建築的位置。
尋着修建的山間石階,沒用多長時間崔庚三人就連到了塔基的地方。
走進了觀察白塔,發現它并不是用磚石搭建而成,而是一整塊石頭雕磨的,從上到下沒有一絲縫隙和裂痕。不知名的石料質地淨白細膩,在陽光的照映下,猶如玉質,哪怕現在已經在風雨動蕩中折斷,卻還是能帶給人以無與倫比的震撼。
“好了,我就送你到這了。”
伍萱潇稍稍側了一步,讓出跟在身後的崔庚。可他卻看着那被白色塔身映襯顯得格外幽森的門洞,遲遲沒有挪動腳步。
“你不會忘了它了吧。”伍萱潇擺着手在站着發冷的崔庚眼前晃了晃。
“沒。”崔庚怎麽會忘記這座專門爲墓人所設的“審判所”,九年前那件事之後自己被押送進這座塔内進行所謂審判的場景。
就是那個時候,倒生心甲被鎖,尋血被沒收;
也就在那之後,她選擇加入了内堂;
突然之間,一無所有……
不知所措的自己慌亂的選擇了逃避,而這一躲就是十年。
崔庚看了看在自己懷裏安睡的念雪,長吸了口氣,走進了門洞。
說是石塔,那隻是從外面看上去的樣子,但當你真正進入它的内部,你會發現用煙囪這個詞形容它更爲恰當。白塔内部除了螺旋而上的石階以爲,什麽也沒有,甚至連地面也沒有。沒錯,白塔的地面已經被一個直上直下深不見底的地洞所取代。
島上的海風掠過折斷的塔身缺口,嗚嗚作響,像是巨獸低沉的喘息聲,聽得人莫名的煩躁。崔庚緊了緊環抱的念雪,突然淩空一躍,跳進了地洞之中。在重力的牽引下,黑暗快速卻無聲的吞噬了兩人的身影。
……漸漸地,空氣變的粘滞起來,單調的黑暗也慢慢被柔和的乳白所取代,崔庚兩人就像墜入了柔軟的雲朵之中,輕盈的飄浮着。但此刻崔庚卻并不好受,大腦像是被人強行扒開一樣,所有的秘密都像收藏品一樣,一件件的陳列出來。
“看夠了沒有!我是來取回我的東西的。”崔庚甩了甩疼痛欲裂的腦袋,短短幾秒,他就已經汗如雨下。
似乎是聽懂了他的喊叫,那種緊縛感和窺探感如潮水般退去。
接着一道鮮紅色氣團突然就出現在他的手邊,氣團周遭的血色煙霧如同沸水般暴躁的翻騰着,仿佛永遠不知疲倦一樣。
看着這團熟悉的氣團,崔庚緊張也期待的摩擦自己的手指,然後他咬着嘴唇狠狠的把右手插進翻騰的氣團之中。
“還是這麽熟悉啊,37度,鮮血的溫度。”
在崔庚握緊自己的右手之後,整個氣團開始劇烈收縮,一把大概兩尺長的短劍出現在他的眼前。墨紅色的劍柄和劍格融爲一體,顯得十分精緻。
但說是短劍,它卻徒有劍形,卻沒有明确的劍身。取而代之的是一縷輕盈的白色,好似大了數十倍的飛鳥的絨羽,卻感覺比它還要輕盈幾分。又好像是傍晚林間淡淡的薄霧,但比那來的要更加凝重。
但更恰當的形容則是一道被時間凝固住的無争劍氣,看不見任何金屬的光澤,看不見鋒利的劍刃,卻能感覺道其中那處于靜止的力量。
就這樣,它像是一件絕美的工藝品,安安靜靜的躺在崔庚的掌心。
他掂了掂這把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在有些生澀的在手裏耍了幾個劍花之後,看向身側的念雪,眼神中多了一絲堅毅和決絕。
“我一定會治好你的,雖然……早已還不清了。”
話未說完,純白的劍身卻轉變成了欲滴的鮮紅,緊接着崔庚一臉痛苦的半跪到地上,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顫抖的舉起短劍,把劍尖對準了念雪的左心,狠狠的紮了下去。
看上去就像一縷薄雲般的劍身,卻悄無聲息的探進了她的胸膛,直至沒柄。
…
……
兩架達索獵鷹7x攜着轟鳴降落在海島上那過分豪華的機場上,許看上去許久不用的機場反應倒是不慢,幾輛黑色商務車和機場牽引車立刻就從車庫裏駛出,開始忙碌起來。
而這一切都被還在山頂的伍萱潇看在眼裏:“這麽快就回來了?小崔庚你倒是快點啊,一會兒被堵在門口就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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