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之間,霧氣漸生。
掩日持劍,本在急行的他停下了腳步。而随着掩日駐足,跟随在他身後的羅網刺客也停下了腳步。
“中山的守軍現在何處?”
“他們已經南下。”
“過了這個山口,就是亂原川了。按照雙方的腳程與時間推算,雙方應該已經打起來了。”
“是的!”
掩日看着周圍越加濃厚的霧氣,心中有些不安。羅網隐藏在黑暗之中,爲的是積蓄力量,伺機發出緻命一擊。可一旦羅網處在他們編制的蛛網中的獵物中相同的境地,他們的表現與他們口中的獵物其實沒有多少差别。
哪怕這份不安,是天氣所帶來的,屬于意外因素。可掩日,在失去了那種能夠操控一切的感覺後,面對着這陌生的環境,變得格外謹慎。
“縮小偵查範圍,加速移動,盡快出山。”
掩日下達了命令,羅網的一衆刺客也出色地完成了命令。
隻是,随着整個羅網的刺客團加速移動,周圍的霧非但沒有消散,反而越加濃厚起來。
随着山勢變得平坦,掩日再度停下了腳步。因爲這一次,他的耳邊回蕩着遠方傳來的厮殺聲。
中山守軍的戰力弱于趙軍的邊騎。但是作爲趙國北鎮,防範燕國和北部公子嘉的要地,邯鄲那邊還是下了功夫的。
中山守軍的數量要遠遠多于這支邊軍。羅網在計劃之中,便是等待這兩方人馬拼得兩敗俱傷,再出來收拾殘局。
可這場大霧無疑加大了掩日操控局勢的困難度,無法讓他精确調控局勢。這樣一來,羅網名單上的獵物還能抓到多少,就不一定了。
霧中的戰場,厮殺聲越來越小,羅網刺客的腳步卻放得越來越慢。
此時羅網所穿着的都是趙軍的衣甲,以便在還是趙軍勢力範圍中的此地行動更加順利。
等到了一定的距離,戰場的輪廓也變得越來越清晰,隐約之中,都能看到旗幟在飄揚。掩日拔出了手中的長劍,輕輕一揮。
“動手!”
便像是蓄力到極點的猛獸,在接近獵物之時,露出了最爲兇猛的那一面。
可正當掩日與一衆刺客撲了上去,越發接近他們預想之中的獵物之時,掩日的瞳孔卻蓦然緊縮。
那飄揚的旗幟并不是趙軍的旗幟,上面大大的秦字在這一刻猶如烙鐵一般,在掩日心中留下了烙印,同時也讓他腦海中一瞬間空了。
接着,便是大量淩亂的情緒與思緒混雜在一起,整理不出頭緒。
掩日本是當世頂尖高手,可此時心理上的狀态,卻影響到了他出手的速度。
心中,仿佛有銅鼓聲嗡然乍響。
這裏怎麽會有秦軍?
掩日動作的遲滞,讓他撿回了一條性命。機括聲響動,弩箭從四面八方射來,而羅網卻根本無法分辨,危險從哪裏來。
“我等是羅網中人,奉命執行任務。”
有發現不對的羅網刺客大聲喊道,可霧氣之中,隻傳來一聲譏諷之音。
“趙軍賊子,還敢假扮羅網刺客。兄弟們,不用理會。”
“諾!”
接着,弩矢更加密集的射擊而來。
與前方緊鑼密鼓的戰事不同,後方的大帳之中,趙邊軍的一衆将校雲集,看着一直背對着他們的李左車。
帳中氛圍壓抑,衆人不解,爲什麽這支秦軍會救他們?
也不明白,李左車什麽時候跟秦人勾搭在一起了。
隻是,出于信任,他們沒有過多的反應。
直到,一個頭戴高冠,身着黑服的男子走了進來,臉上滿是笑容。
“傀六,這麽多年不見了,都升副将了,不錯不錯……”
“小弓,發福了,你當年想娶六個老婆的願望實現了麽?”
“祈越,怎麽這麽多年還是個都尉?你小子是不是又和那些深閨怨婦勾搭在一起,被人抓包了吧!”
……
被點名的邊軍的将校看着這個自來熟的男子,那種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揮之不去。
怎麽回事,這種欠抽的感覺,怎麽好像在哪裏感覺過?
便在此時,那個叫小弓的男子忽然有些不确定地說了一聲。
“趙都尉?”
便在這一語落下,這大帳之中,仿佛炸開了一般。
“林鹿侯!”
一個死去十幾年的人,忽然又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是這一臉笑嘻嘻的。一時間,這帳中之人都有些懷疑。
難道自己其實已經下了黃泉?不然,當年那個死胖子怎麽變得這麽英俊了。
直到帳外一聲禀告,帳中之人終于醒悟了過來。
“漢陽君,外敵已除。”
“知道了。”
一時間,帳中将校不再關心眼前之人是怎麽帶着少量的軍隊擊敗數倍于己的中山守軍,也不在乎他究竟是不是趙爽,眼眸中的疑惑之色盡去,剩下的隻有警惕。
便在此時,李左車轉過了身,回了一聲。
“漢陽君便是林鹿侯。”
這一聲而下,這大帳之中,再度炸了開來。隻是這一次,衆人拘謹了許多。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衆位兄弟,此時邯鄲已陷,趙國将亡。趙王遷非是良主,我想要讓衆位兄弟歸秦,助我一臂之力。”
一時間,帳中死一般地寂靜。直到,一人走了出來。
便是趙爽剛剛打招呼的祈越。他生得很是俊秀,即使曆經風霜,也難掩氣度,可是此刻,一雙眼眸如刀一般。
“我等不知前因後果,可也知道,讓我等歸秦,是給了我們一條生路,而你也會冒着天大的風險。隻是我還想要知道,眼前這位想要讓我們歸降的,是秦國的漢陽君,還是趙國的林鹿侯?”
一言落下,衆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便見得,趙爽向前走了一步。
“既非秦國的漢陽君,也非趙國的林鹿侯,而隻是昔年那個趙都尉。當年,你欠了我五百文的賭資,現在,我想要讓你還回來。”
祈越看着趙爽的臉,仔細地盯着,生怕放棄任何一個細節。終究,他大笑了一聲。
“果然還是那個死胖子,這點錢都能記我十幾年。兄弟們,我是沒話說了。”
帳中屬趙爽昔年舊部的将校都笑了起來,可是更多地卻陷入了沉默。
“林鹿侯,他們是你昔年的舊部,值此時節,歸降于你也無不可。可我等,乃是武安君部下,多年與秦人血戰,如今國破,再無顔面苟活。”
铿锵之音,已有死志。
趙爽看向了李左車,對方點了點頭,從一旁的桌子上一直擺着的長盒中拿出了一把劍。
“鎮嶽!”
見到此劍,帳中邊軍将校都跪了下來。
“武安君如何?”
趙爽走到衆人面前,李左車身旁,輕聲而道。
“趙國将亡,天下也再無武安君,隻有一個醉心桃園的老人。而他,希望你們活下去。”
一時間,一衆邊軍将校齊聲說道。
“鎮嶽所在,我等邊軍所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