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亭亭而立,清香撲鼻。
一池碧水前,趙爽拿着根竹竿,正在垂釣。
墨家弟子在旁,恭敬而立,隻聽得院外喧擾之聲不絕。
大批的韓軍士兵包圍了府邸,姬無夜帶着劉意當先,從外面走到了水榭亭台前。
墨家的弟子并未阻攔,姬無夜看着眼前這個釣魚的小子。
“你就是墨家新任的大統領?”
“姬無夜将軍乃是韓國重臣,怎麽有心思來此見我一介布衣?”
“少裝腔作勢!”
“将軍想要如何?”
眼前的小子一身布衣,帶着面具,姬無夜将手中八尺劍橫在他肩膀上。
“玉面飛龍,識相的話,就帶着你的人滾出新鄭,不然别被怪我不客氣。你今天恐怕就别想豎着出去!”
趙爽淡然一笑,手中竹竿并未有一絲輕動。
“墨家行義,何懼生死?将軍又可知,殺我墨家弟子,會有什麽後果?”
姬無夜氣息不穩,面色變得更加難看。
“小子,你是在威脅我?”
墨家貴廉行義,當年墨子在宋,親赴楚宮,以一人之力,卻楚強軍,爲世人所敬仰。後多次至楚國,楚王屢次延攬,加以封地,都被墨子推辭。
墨子在世,天下墨徒不可勝數。
後至孟勝。
吳起臨死設計,誘誅楚國七十多家反對變法的世族,孟勝的好友陽城君也在其中。
孟勝行義,爲其死節,赴死者一百八十多人,幾乎絕墨者于世。
這兩個鮮明的例子在姬無夜腦海中回蕩着,他的手上起了一層細汗。
不愛錢,不怕死,這樣的人,還是成堆的,姬無夜是惹不起的。
姬無夜組織夜幕,壞事幹盡,可終究還是爲了金錢、權力和美人。
雖說孟勝死後,墨家勢衰。便是如今的墨家弟子中,也不一定所有的弟子都像原來的墨徒一樣。
畢竟,誰不愛錢呢?
可萬一呢?
萬一眼前這個小子是呢?
萬一這個小子的手下是呢?
萬一他這一劍揮下去,這小子要是不躲呢?
那等着姬無夜的,就是無休無止的追殺,足以讓他寝食不安。
姬無夜不敢賭,收起了手中的八尺劍,大笑了一聲。
“不愧是墨家的大統領,好膽量!”
劉意站在一旁,看着姬無夜從氣勢洶洶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心中一瘆,看了一眼周圍,渾身冰冷冰冷的。
我花費重金購買的家具、器物呢?
怎麽一件都沒了?
姬無夜拿這個小子沒有辦法,坐在了地上。
“墨家一向在燕趙之地活動最爲頻繁,如今來韓國,卻是爲了什麽?”
“爲一人!”
“誰?”
“百越廢太子天澤!”
姬無夜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一雙眼眸睜大,閃動着光澤。
眼前這個小子如此直言不諱,隻有兩個可能,要麽是他實誠,做事光明磊落,要麽是他根本就不将他姬無夜這個将軍放在眼裏。
姬無夜面色變幻,随後大笑了一聲。
“大統領可真的有意思,找一個死人做什麽?”
“姬将軍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爲什麽要找一個死人。”
姬無夜站了起來,手中的八尺劍又舉了起來。
“玉面飛龍,不要欺人太甚。惹急了我,墨家的人,見一個我殺一個!”
“将軍想要殺我?”
趙爽一笑,感受着身後的殺意。如果說剛才姬無夜隻是虛言恫吓,那麽這一次他是真的動了殺心。
“是又如何?”
“我賭将軍這一劍揮不下去!”
人爲财死,鳥爲食亡。姬無夜的臉上泛着冷笑,殺意越加凜冽。
“小子,你真的要找死,可别怪我了。”
便在姬無夜擡起了手,将要揮下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尖細的聲音。
“姬将軍,不可啊!”
一個内侍匆匆忙忙跑了過來,跑到了姬無夜身邊,上氣不接下氣。
“姬将軍,這是做什麽,都是自己人,别傷了和氣。”
“你在這裏做什麽?”
姬無夜有些奇怪,韓王宮中的内侍,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王上有命,要見這位墨家的先生。”
便在此時,趙爽手中魚竿輕動,一尾肥魚從水池中被釣了上來。
趙爽提着魚,越過了姬無夜,走到了墨家弟子的身旁。
“把這尾魚做了熬湯,晚上我回來吃。”
“諾!”
姬無夜看着眼前這個自顧自遠去的大統領,心中下了判斷。
這小子不是光明磊落,而是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裏。
明珠看着手下傳來的信息,忍不住一笑。
“姬無夜在那個玉面飛龍手中吃了虧,丢了大面子。”
白亦非坐在遠處,看着擺在桌案上的軍情文書,輕輕地問了一句。
“那現在如何了?”
“墨家的大統領被老韓王請到了王宮中。”
白亦非手中的動作一停,臉上露出了一絲困惑。
明珠躺在錦榻之上,察覺到了白亦非的表情。
“曆來被召進韓王宮中的諸子百家的說客多了去了,也不見得你如此模樣?”
白亦非搖了搖頭,臉上有着一股不安的情緒。
“如果這個墨家大統領真的和趙爽有關系,那麽他的出現就絕對不簡單。一步一步,恐怕會帶來未知的危險。”
明珠一笑,一身黑色輕紗,妖媚無比。
“表哥,你這是想多了。”
“韓國的位置在這裏,國力也在這裏。當年終申不害一生,也隻能做到列國不相害。便是這個玉面飛龍和趙爽有關,難道還能有什麽強韓之策,能外禦列國,内修德政?”
明珠從榻上站了起來,手中拿着一杯酒。酒水殷紅似血,卻見她微微飲下,臉上露出了戲谑的笑容。
“韓國的霸業,早在兩甲子前滅鄭時就已經到達了頂峰。剩下的,也隻有被列國逐步蠶食。與其讓它最終毀滅在列國的手中,不如讓我們,榨幹它最後一點價值。”
白亦非看向了明珠,臉上一笑,似乎在笑她的天真。
“知道這個道理的又何隻是我們?想要榨幹韓國的人,也絕對不會隻有我們。”
“能在天元上應第一手,最終取勝的,我隻在棋盤上見過。可是,明知如此,卻仍然敢在天元上應下這一手的人,又豈是這麽簡單容易應付的?”
明珠晃動着手上的杯子,臉上笑意更甚。
“如此,我倒是真想看看這玉面飛龍的龍绡面具下究竟是怎麽一副俊俏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