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那薄薄的水銀白霧,可以看到這流星奇圓無比,表面更是光滑晶瑩,張小望甚至能透過那流星上的反光看到自己的影子。
“難道這不是流星,而是一艘飛船?”
正詫異間,那流星已至近前,張小望驚駭之間雙眼一閉,猛然擡起雙手向前一撐……
沒有想象中的轟然一聲,也沒有想象中自己被一下撞成肉餅的事情發生。當張小望再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已經穩穩的站在了這顆流星上面。
這流星拖着長長的白色尾巴在茫茫宇宙中前行,不知所往何處。
張小望好奇的四下打量,這流星果然不正常。此時自己仿佛站在一面鏡子上,這鏡子不但清晰的照出了自己的樣子,也映射出了無數星辰。他蹲下身去想要伸手觸摸,卻發現那層無形的薄膜又出現了,那薄膜如影随形,自己手指所及之處隻有一片虛無。
他想起了烏洛蘭和阿箜她們曾經說起過——如果穿越過長的時間流,穿越者隻能作壁上觀,而且記憶會在下一秒消失。這樣想着,張小望又奇怪起來,自己似乎并沒有忘記上一秒的事情,甚至自察覺到時間逆流以來的記憶好像都在。
也許,自己隻是被這時間法則限制了一部分?無法觸碰過去,但卻可以看到和記下過去?
又或者……是自己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什麽……
思索片刻不得其解,張小望把這個困惑暫時按下,向流星身後那長長的白色尾巴看去,那難道是這艘飛船的引擎噴氣?
這樣想着,張小望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後移去。
此念一生,下一刻張小望已經到了那水銀白霧的缭繞之地。
那一團水銀白霧盤踞在這流星表體的一座十米深的凹洞之中,穿梭流溢仿若生靈。
這是元素生物?還是生化引擎?
張小望正驚疑間,卻忽然看到遠方一個紅色的身影飄然而來——正是剛才那個面目模糊的紅袍男子,對方依然看不到張小望的存在。這男子似乎剛剛經過一場大戰,身上的袍子破破爛爛,隐隐有硝煙之意。
紅袍男子飄然落在那白霧洞口,蹲下身體向那水銀白霧看去:“咦?這麽大的能量場,我還以爲是哪個大魔頭出來了,怎麽卻是一個小姑娘?”
張小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使勁擦了擦眼睛又去看那洞口——哪有什麽小姑娘,明明就隻有一團白霧,難道自己瞎了?
但是那凹洞内的白霧似乎流速蓦然加快了許多,難道說的小姑娘是這團白霧,這果然是一個元素生物?
紅袍男子在洞口閉目凝神,一輪輪金燦燦的光圈在身後不斷擴散。
這過程似乎很長,又似乎隻是一瞬。紅袍男子重新睜開了眼睛,哈哈大笑道:“原來竟然是太初家的老大……哈哈哈哈,沒想到呀沒想到,身爲咱們的頭牌大魔頭,竟然制造出了你這樣一個一身正氣的乖寶寶……”
紅袍男子的聲音戛然而止,沉默片刻才疑惑道:“啊……是了,想那太初老頭也是個沒上過學的,一定是沒文化害了它。”
他盤腿在洞口坐了下來,似乎是有意無意的向張小望的方向瞥了一眼,張小望的心中一動——對方是故意要說給自己聽的?張小望越發好奇的厲害,兩隻耳朵恨不得像熊貓精那樣立起來才好。
“湮世造物本來針對的就是秩序系,太初老頭對秩序系又恨又怕,所以它送給秩序系的第一個大禮物……就綜合了所有它最恨最怕的因素?因爲自己讨厭秩序系,結果就造了一個比秩序系還純粹的秩序系湮世造物嗎?哈哈哈哈哈!”
張小望大概明白了對方話裏的意思。
舉個例子,紅袍男子所說的太初極其讨厭韭菜雞蛋的餃子,它認爲這簡直就是天下至毒之物。于是它就特意做了一份天下無雙美味絕倫的韭菜雞蛋餡餃子送給了自己的敵人。但不幸的是……它的敵人恰好是一個離開韭菜雞蛋餃子就活不下去的人……
那紅袍男子止住笑聲,把大半個身體都探進了洞中:“啧啧,半神之體。果然,即使是太初這樣的大魔頭也難免對自己的第一個造物特别重視,它一定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血吧?”
那水銀白霧隻是在洞底盤旋不止,卻并不說話,也不見有意念波動出來。紅袍男子卻并不以爲意,繼續自顧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那我送你一個名字好了。”
紅袍男子搖頭晃腦一會兒,一拍大腿:“有了!水爲盈,霧爲輕,你不如就叫做輕盈吧。”
張小望隻覺得腦海中轟然一響,隻有那兩個字不停的在耳邊響起——輕盈?輕盈?這團白霧是李輕盈?
不可能!這一定是巧合!
“嗯,光有名字還不行,還得有個姓氏。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你選一個吧。”
“李?嗯,不錯不錯,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李輕盈啦。”
“我來自哪?嘿嘿,我來自地球,你想去?那你可得趁早,去晚了的話,那裏可就不是什麽好去處了。”
“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去的。”
“我爲什麽知道?哈哈,我是神呀,神無所不能!我不但知道你會去地球,我還知道你将來會在地球上遇見什麽人,發生什麽事。”
“你會遇見宇宙第一劍客泰羅白,橫勇鬥戰神孫悟空,他倆可是厲害的很啊。”
“他們厲害還是我厲害?哈哈,那兩個愣頭青怎麽配和我相提并論,不過你要和他們打的時候可要多加小心呀……不如我教你幾招算了。”
流星之上時光飛逝,轉眼竟已是百年過去。
那紅袍男子并不常駐于此,時來時走。
更多的歲月裏,隻有張小望一個人坐在洞口呆呆的看着那一團水銀白霧。
久而久之,那水銀白霧似乎心有所感,竟開始常常看向張小望所坐的位置。
但張小望無論對她怎樣大喊大叫,又或者是試圖意念溝通,都是一場空忙。
那一層無形的法則薄膜,隔絕了一切。
一日,洞底忽生異變,那一團水銀白霧猛然凝結而起,竟漸漸化作人形,仿若一顆水銀白霧包裹的人形繭子立于洞底。
一瞬,又是百年,那繭子驟然激蕩散開,一個赤條條的少女自繭中破空而出,徑自飛至在張小望的近前。
張小望定睛看去,瞳孔一縮,呼吸一滞……這女子,不是李輕盈又是誰人!
李輕盈雙目看向張小望所在的位置,嘴巴一張一合似在說話,但卻沒有半點聲音傳來。
張小望急切之下向前一沖,卻發現自己身如塵埃,正化作斑斑點點消散在太空之中……
心底一陣怅然,兩百年的守候,卻抵不過這時間的法則。
他忽然想起了當日在華夏李輕盈告别之時讀的那首詞,一念所至,那詞已自口中讀出:
一目谶破十億光年,何故與君見。
輕靈劍起斬不斷,誰能算機緣?
時光走馬,星河轉換,昭昭星辰黯。
亘宇無盡,暗宙無邊,遙遙兩相欠。
一詞念罷,眼前的世界已經開始漸漸渙散。
就在這最後的一瞬,張小望看向了李輕盈那霧氣朦胧的雙眼。
下一刻,張小望的心髒猛然狂跳起來……
李輕盈的瞳孔之中……
赫然浮現着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