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轉過身去狠狠地罵那些煩人的丫鬟們一頓,瞳孔中卻倒映出箫離歌略微顯得有些無措的臉。
但是事實上,箫離歌的表情不是無措,而是對這美麗景色的贊歎。已經是夜晚的降臨了,海面上泛起點點點點的銀光,像是一面柔軟的鏡子,倒映出天空中的星辰。
一開始她的目光是停留在暗夜上半身露在海面外的身子的,可是随即她就發現,海邊的景色可比美僵屍的身材好看的多了。
大概是因爲好身材看多了,視覺也産生了麻木,不是有一種感覺叫做審美疲勞嗎?大概這就是。
而暗夜還以爲是自己兇狠的表情吓到了箫離歌,連忙收起臉上要吃人一般的表情,故意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來。
奈何他平時不正經慣了,這樣開始面無表情起來,顯得有點不是很和諧。
“蕭姑娘,快勸勸閣主吧。”有丫鬟看出箫離歌的神遊跟暗夜的表情變化,很聰明地适時低聲伏在箫離歌脖子後面提醒道。
箫離歌這才回過神來,正眼看向暗夜。
“你這是幹什麽呢?去了哪裏一趟回來染上了有潔癖的壞習慣?”箫離歌走上前幾步,離衆僵屍們遠了些,蹲在沙灘上雙手按在鞋子上歎口氣說道:“别讓大家擔心了,快上來了。”
這語氣,頗有些像是媽媽哄貪玩的小孩子回家一樣,有些無可奈何,又帶着慢慢的寵溺。
但這不管是寵溺的感情也好,還是對他壞脾氣的縱容也好,在箫離歌看來,與愛情毫無關系。
暗夜是她的救命恩人,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聽了箫離歌的話,暗夜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甚至眼神都微妙地閃了一閃。
但是很快的,他瞥了箫離歌那身後一大串的丫鬟跟老骨頭,快速地側過身去,遮住自己的上身道:“不!”
“爲什麽?!”箫離歌蹙起眉,目光中已經露出些不悅:“你不在乎自己會不會着涼生病,你也得在乎一下老大夫他們一幫人啊,他們可是很擔心你的。”
暗夜撇了撇嘴,又側過去了一些身子,快要完全背對着箫離歌了。
沉默了一會他突然出聲問道:“那麽你呢?”
“啊?”箫離歌一時間腦子沒有轉過彎來,條件反射地“啊”了一下。
不給箫離歌反應的時間,暗夜接着說道:“你是不是也擔心我?”
箫離歌翻了個白眼,站起了身子。這一蹲,蹲的時間有些救,覺得眼睛黑了一下,還好很快地就恢複了正常。
這因爲貧血而産生的眩暈倒是讓箫離歌一下子腦子清醒了過來。
有一種想法在她的腦子裏萌生開來。
暗夜不會是喜歡上了她吧?
這種突然萌生的想法一出現,她立即就予以否定。她承認,穿越之後,這張臉所擁有的姿色确實有着傾國傾城的能力。
但是,這光界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帥哥和美女,暗夜是不會因爲自己的相貌就喜歡上自己的。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論内涵,她還真沒啥内涵。
這張想法一否定,她心裏反而輕松起來。
擡眸笑眯眯地看着暗夜說道:“我當然也擔心你呀,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你,我大概早就死在那什麽死亡林了。如果你有個什麽發燒感冒的話,憶離再來害我我可怎麽辦?是吧?”
一口氣說出這麽一連串的話,箫離歌微微覺得有些氣喘。
身子畢竟還是太虛弱了,也難怪那一幫子丫鬟之前都不讓她随意活動。
背對着着箫離歌的暗夜眼眸低垂着,沒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眼神。月光冷冷地傾灑在他的身上,更是給他填上了一絲涼意。
都說月華如水,月華怎麽能是水呢?又說女人如水,可是女人可比此刻冰冷的月光溫柔得多了。
站在箫離歌身後不遠處的老骨頭眼珠子轉了轉,頓覺這時的氣氛有點不對勁。他們這幫人在這裏隻會妨礙到閣主。
随即轉過身去擺了擺手,做出奇怪的表情來,招呼着所有人都退下。丫鬟們退下去之後,老骨頭看着箫離歌跟暗夜,神情濃重地搖搖頭,歎了口氣之後也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箫離歌并不知道之前還一大幫人站在她的身後,現在沙灘上隻剩下她和暗夜了。她雙手叉腰,對自己說了一大串話也還是無動于衷的暗夜提高音量喊道:“你有點禮貌好不好,我跟你說話呢!”
“哼……”暗夜從鼻尖發出一聲冷哼,彎下腰整個人浸沒到水裏去。
一瞬間,沙灘上所有的聲音……箫離歌的聲音、風吹動椰子樹的聲音、海鷗飛過的聲音、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全部都被冰冷的海水隔絕了。
耳邊,隻有海水流過耳畔的聲音。
暗夜閉上眼睛,好像與這個世界真正地隔離了一般,靜靜地享受着這種近乎溺水的感覺。
原本看到暗夜突然潛入海底的時候,箫離歌還很是氣惱,覺得暗夜這人真的是沒救了,自己跟他說話的時候居然潛入海裏來避開她的聲音。
正想開口大罵,想起身後還站着暗夜的一幫手下,便生生地憋住了罵聲。
她心想着自己沒有這個能力把暗夜叫上沙灘來還是回去好了,正準備跟老骨頭表明自己的想法,一轉過身,别說是僵屍了,連個僵屍影子都見不到,隻聽到夜風吹過耳畔的聲音。
心裏閃過一瞬間的失措,鎮靜下來之後,她緊了緊身上披着的披風,轉回頭來。
眼眸中隻是倒映着一望無際的大海,并沒有看到暗夜的身影。
一時間,她再也無法隐藏自己内心的無措,走上前幾步驚慌地喊道:“暗夜!暗夜你在哪裏?!”
喊了幾聲,隻聽到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并無任何暗夜的回應。
她徹底地慌亂了。快步跑上前,連海水已經沒過了她的膝蓋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是在海裏了。
直到腳下被什麽東西絆倒,一個踉跄摔倒在海水裏才想起這是海,她不能再往裏面走了。
還好這裏的海水才剛剛沒過她的膝蓋,摔了一跤之後,喝了幾口鹹鹹的海水之後還能快速地爬起來。
原本還沒有覺得很冷,可是這一摔,整個人都被海水給浸濕了。加上夜風拂過,她頓時覺得一陣涼意從腳底蔓延到頭頂。禁不住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暗夜……你在哪裏,别吓我呀!來人!救命!”
箫離歌雙手撐住自己的膝蓋,大聲地對着海面喊道。
頭頂突然一陣嘈雜聲,她仰起頭來一看,竟然是兩隻海鷗在她的頭頂盤旋。雖然是發出陣陣叫聲,但箫離歌聽得出這聲音并不具有敵意,反而好像是在安撫她,讓她不要緊張。
突然又響起一陣水聲,箫離歌收回看着海鷗的目光低下頭來一看,暗夜正緊張地站在她的面前。
不等箫離歌開口,暗夜幾步走上前一把将她輕松地抱了起來。
“誰讓你跑到海裏來的?萬一出事怎麽辦?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就會受風寒的?!你可是人,怎麽能跟我們僵屍一樣!”
暗夜蹙眉滿嘴的不高興,抱着箫離歌的手卻是一點都沒有松一下。
“你放開我,我自己可以走。”箫離歌掙紮着想要下來,暗夜卻是一點都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折騰了一會兒之後,箫離歌已經是香汗淋漓,倒是也不覺得之前那麽冷了。
“你身體好之前不許再到海裏去。”暗夜不失霸道地說道。
這一句話,讓箫離歌瞬間就想起了莫子非。
莫子非也是這麽霸道,隻是……他還沒有來找自己嗎?會不會是因爲夏葵,這個陰差陽錯能夠成爲他的妾的女屍很得他的歡喜,然後他一轉身就把自己忘了個徹底?
一瞬間,心像是被揪了起來,說是疼,也不疼,就是空空的,很是難受。
“你怎麽了?”看着箫離歌表情的突然變化,暗夜瞥了她一眼又移開視線,裝作毫不在意地随意問道。
“我沒事。”箫離歌閉上眼睛:“隻是覺得很累。”
暗夜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抱着箫離歌的手又緊了緊,卻是力度得當,沒有讓箫離歌覺得哪裏被弄疼了。
“我不是故意的……”暗夜低聲說道:“我隻是……怕你覺得……”
暗夜這一句話說的吞吞吐吐的,聲音也低地很,箫離歌根本沒有聽清後面的半句話。于是睜開眼睛問道:“怕我覺得什麽?”
該怎麽回答呢?
暗夜故意幹咳了一下,以此來化解自己的尴尬。
“說啊!”箫離歌皺了皺眉,拽了一下暗夜的衣領繼續問道:“怎麽不繼續說了,說!”
說話隻說半句的人最惡心,最吊人胃口了。
“我隻是怕你覺得我髒。”暗夜咬了咬牙,終究是把這句話給說了出來。
話音一落,他身子微低,松開了箫離歌讓她自己站着,轉而直起身子自顧自往前走去,把箫離歌一個人丢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