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怎麽喜歡看《光史》這類書啊?這些書,隻要那些個老先生們才會去翻的。”【老先生:相當于老頭子】
箫離歌臉上顯得有些尴尬,隻好故意問了句:“那你都喜歡看什麽書啊?”
“通常是《屍女傳》《女經》這類書,偶爾也會看看從人界傳過來的《論語》《小學》這些書。”玉環如實回答,眉目中并沒有任何異常,一個轉身,端過那丫鬟手裏的藥。
“還是先别說書了,把藥先喝了吧,夫人。”玉環端過藥來,紅褐色的液體随着玉環的動作,蕩漾着層層細波。
箫離歌接過藥,作勢吹了兩口,正要嘗嘗這新開的藥是不是确實好喝多了,玉環卻突然喊了她一聲。
“什麽?”箫離歌此時正端着碗,嘴唇離那碗不過一尺距離。
玉環的額頭上滲出絲絲細汗,因爲手用力緊握成拳狀而骨節微微泛白。
“藥是不是太燙了?還是再涼一會兒再喝吧。”她幹笑着,箫離歌覺得滿頭霧水。
這藥端到手裏的時候隻是穩的,不但不燙,還稍微涼了一些。
“已經不燙了。”箫離歌舉起碗,沒有看到玉環的手握地更緊了。
她想要阻止箫離歌喝藥,可是,已經到這一步了……她好不容易在所有試藥步驟都過了之後,裝作自己親自試藥,把藥粉趁機灑到藥裏。
可真的在箫離歌要喝藥的時候,她心裏是那麽後悔。可不管再怎麽後悔,再怎麽想阻止,她的喉間幹澀,竟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是張了張嘴,然後垂下眼簾,藏好心中所有的雜亂情緒。
這些堕胎藥的藥效不會很快發作,退出房門後,她還看着手裏的空碗靜靜地發呆。
“姑姑,把碗給我吧。”
有丫鬟想拿過碗,可玉環卻因爲想事情想得太入神而沒有聽到,直到那丫鬟喊了玉環第三遍玉環才回過神來。
那丫鬟拿過碗關切地問道:“姑姑,您若是身子還不舒服,幹脆就向夫人請假休息幾天好了。”
“我不用,做你的事情去吧。”玉環搖搖頭,走到台階前眺望遠方。
不久前她還害死了自己最親近的丫鬟,可如今那丫鬟去了,卻是連一個提起她失蹤的人都沒有。不僅因爲正殿的人事調動本來就快,還因爲這冷漠的人心啊。
即使你前一刻還跟人嘻嘻哈哈地聊天,後一天卻人間蒸發,那些跟你嘻嘻哈哈的人也不會多問一句。
幾個時辰過去了,箫離歌說是覺得困,想要午睡,就睡下了。而玉環則一直靜靜地站在台階前,望着下面的層層台階,她的内心無限哀戚。
直到天邊泛起金色的晚霞,玉環才走到房門,讓丫鬟叫醒箫離歌。
箫離歌不睡就是不睡,一睡就能睡好長時間。本以爲那些丫鬟會尖叫着跑出來,卻沒想,箫離歌活蹦亂跳地走出來。
“夫人?”玉環心裏吓了一跳,還好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
“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睡了一覺之後她的精神變得很好:“把你說過的那些什麽《屍女傳》借給我看下呗,被你之前這麽一說,我突然來了興趣。”
“是,我現在就去拿,您稍等。”
斂下心中情緒,玉環腳步匆忙地往自己的住處走去。住處離箫離歌的寝宮并不遠,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一進門,玉環就看到老嬷嬷正端坐在茶幾旁,一臉像奸商似的笑。
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老嬷嬷,您是把我當玩笑使了麽?”玉環的臉上染上怒意。
“玉環掌事别生氣嘛。”老嬷嬷站起身來走到玉環身邊,一隻手搭在玉環的肩上說道:“這是老夫人的命令。”
“老夫人?”玉環心裏涼了半截,她還不想完全跟老夫人那隻千年老僵屍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老嬷嬷點了下頭笑意盈盈地繼續說道:“我們得試試玉環掌事是不是對我們忠心耿耿,你果然沒有讓我們失望。”
“您不會又是在開玩笑吧?誰都知道,老夫人對夫人肚子裏的孩子還是很看重的。”玉環往前走了一步:“老夫人怎麽會爲了試試我是否對她忠心,而賭上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所以我給你的堕胎藥其實就是一些普通的營養粉,不但無害,還有補身子的作用。”老嬷嬷臉上的笑意更深:“而且,你又怎麽知道老夫人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你什麽意思?”玉環不解地問道。
老嬷嬷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門口關上了門才說道:“在以前,那位夫人肚子裏的孩子自然是寶貴,但那是在非少還沒有脫離控制的時候。可現如今,非少對老夫人那派的人趕盡殺絕,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想完全脫離老夫人的控制。”
玉環心裏冷笑,老夫人那個千年僵屍,都快要老死了,居然還想着獨掌傲梅山莊。
“可以預見,未來老夫人跟非少之間必然會掀起腥風血雨,到時候老夫人真正掌權,玉環掌事的地位不是又高了一層嗎?隻要你乖乖聽我們的……”
老嬷嬷話還未說完便被玉環打斷:“那又爲什麽不幹脆給我堕胎藥?”
“因爲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老嬷嬷從懷中摸出一個玉質的晶瑩剔透的镯子來遞給玉環:“這是老夫人給你的賞賜,你可拿好了。”
玉環接過镯子,知道那是上品。
這裏畢竟不是長久的逗留之處,老嬷嬷很快離開,留下玉環一個人。她伸手摸了摸冰涼涼的镯子,一個擡手想要把镯子砸碎。
可動作做了一半就停住了。
她叫了個丫鬟來,随手賞給那丫鬟,并讓她把箫離歌要的書帶給箫離歌,她稱自己身子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那丫鬟收了東西,乖乖地辦事去了。
關上門,玉環并沒有像她說的那樣躺到床上休息,而是來到了文案前坐下,拿起紙筆擡手寫信。
雖然老骨頭暫時地信任了她,但她不能不留給心眼。萬一安cha了人手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那這條xing命可就危險了。
而她必然是不能真正站在老夫人那邊的,倒不如,把他們收買自己的事情告知非少。既然要選擇戰線,就應該選擇勝算更大的那一邊。
如今非少已經把大多數老夫人那邊的人給“結果”了,山莊的形式漸漸明朗,雖然也許還有殘存的勢力,但是她知道,這股勢力在不久也會被清除掉。到時候,老夫人也不過就是個長輩而已,成不了這山莊的主人。
寫好書信,她把信卷了起來,打開屋子裏的鳥籠,讓那鴿子把信帶給非少。
玉環打開窗戶,那鴿子撲騰了幾下翅膀從窗口飛出,直沖雲霄。
大概是許久沒有自由地在天空中飛翔過了,它先是在高空中盤旋了一陣,這才朝着熟悉的目的地飛去。
爲什麽要說熟悉?因爲這隻鴿子在以前就是用于莫子非跟正殿之間的傳信。以前傲梅山莊眼線多,于是用了這樣的方法傳遞消息。
鴿子飛入莫子非書房的院子,書房的窗戶關着,門卻是開着。那鴿子在窗戶口徘徊了一陣,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從正門進入。
書房裏卻傳來莫子非的聲音。
“你說什麽?!”莫子非顯少會露出如此驚訝的表情。
此刻他滿面震驚,兩隻手揪着大夫的衣領,一臉的不敢相信。
那可憐的大夫起初是大氣也不敢喘,可後來想想,自己從醫這麽多年,不可能連喜脈都會診斷錯誤,這麽一想,心裏通透多了,于是膽子也跟着大了許多。
“回非少的話,我從醫多年,絕對不會錯。裏面的那位憶離姑娘,肚子裏卻是懷上了孩子,而且,快要兩個月了。”
那大夫一臉的“我沒有診斷錯誤”的表情,莫子非臉上的驚愕少了些許,怒氣卻是多了許多。
這時候,以卿正好從箫離歌那兒回來,正要進去,看見一隻信鴿停在窗口處。它的腿上綁着一個細小的竹筒,裏面想必是有内容。
幾步走過去,那信鴿認得以卿,沒有飛走,等以卿拿下它竹筒裏的書信這才撲騰了翅膀離開。
深吸了一口氣,以卿擡腳信步進入書房。
這時候莫子非正好瞧見以卿走進來,于是便松手放開了那大夫:“你回去吧,記住,此時不得聲張,若是聲張出去了,後果你肯定很清楚。”
那大夫是個聰明人,不再多言語,抱着他的醫藥箱快速離開了。
“怎麽了?大夫怎麽說?那憶離姑娘不會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吧?”以卿面露疑惑,因爲莫子非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情況實在不是很妙。
上午的時候,以卿按照往常莫子非的吩咐,親自弄好飯菜端給那憶離吃。可是一口飯才剛下肚,她就全都給吐了出來。
他還以爲是飯菜不合胃口,于是叫膳房換了菜式,可是沒想到,她還是一直幹嘔。他拿不定主意,也不敢擅自叫大夫,便去找了莫子非。
可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