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收押在都城府大牢,判決秋後處決的闵丹南,忽然回來了。
彼時墨逸之正用着晚膳,蘭嫂進門道:“公子,闵公子回來了,正在外頭候着,您見還是不見?”
墨逸之放下了碗筷:“讓他進來吧。”
時隔多日,闵丹南依舊溫潤儒雅,隻是清瘦憔悴了許多。
闵丹南進門一禮:“謝公子。”
墨逸之接過素知遞來的帕子淨了淨手:“謝什麽?”
“謝公子不棄。”
墨逸之清淺一笑:“你是料到我會救你,還是真的打算以命相抵?”
闵丹南說:“當初公子不顧在下世仆出身,準在下入府,此舉已然另在下感激不盡。而此次林氏之事更因在下而起,另明寬兄無故受連累已是罪過,又怎能再苟且退縮。隻是最終還是公子出手相救。”
一番話說的感恩戴德,墨逸之站起身來,二人相繼步出廳堂。
夏日的夜風也帶着些溫熱的氣息。
“事情已經過去,就無需從提了。”墨逸之看着闵丹南淡淡一笑。
這還是從闵丹南入府後,墨逸之頭一次與他用這樣的口氣說話。
從前,即便墨逸之答應他入府,卻也并沒把他當作自己人。
墨逸之說:“明寬已被我送去邊關軍中。”
“可是因爲在下的過錯?”
墨逸之搖了搖頭:“與你無關,隻是他還需要再多些曆練。”
停下了腳步,墨逸之又道:“你入府也多半是因爲明寬的緣故吧,若是想要離開,随時都可以,若是願意繼續留下,我也很高興。”
二人面對面而立,闵丹南說:“在下投奔将軍府,既不是爲大将軍,更不是爲明寬,而是仰慕公子風姿才德。”
墨逸之輕聲一笑:“風姿?才德?我不過是個從戰場上走下來的屠夫而已,哪裏又有什麽風姿才德,”墨逸之又緩緩向前而行,自嘲一笑看着闵丹南:“不怕你笑話,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恐怕毛頭小兒會的都比我多些。”
闵丹南也笑了。但笑中并沒有因爲墨逸之的“無才無德”而嘲諷或是蔑視。
更像是好友間随意的言談淺笑。
“公子說笑了,心若清正,即便大字不識又何妨。況且……如今亂世之中,滿腹詩文又有何用,在下苦讀詩書空有滿腹文墨,卻無半點用處,匪患來襲依舊是手無縛雞之力之力。”
闵丹南說這話的時候,不難看出他眼中的那一絲落寞。
墨逸之一笑,輕拍了拍闵丹南的手臂:“天将降大任于是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闵丹南聽了墨逸之的話,雙目頓生神采。
好像一個苦于多年懷才不遇之人,終于遇到有一個懂他的人,那種難以言語的歡喜,那種恍然明悟,是旁人很難體會的。
但墨逸之覺得,她有些懂這個人。
出身是自己無法選擇的,多年苦讀自是希望有一日能掙脫那一出生便帶給他的身份地位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