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慶瞥了一眼李浈,不無好奇地問道:“等什麽?”
“等你!”
“等我?”延慶更是不解。
李浈見延慶這副表情,随即重又坐了下來,将手邊繪着纏枝紋的青瓷茶壺拽了過來,“這是神策軍!”
緊接着李浈四下張望了一番後,将一旁條案上的白瓷花瓶拿了過來,将瓶内的一枝桃花扔在地上,指着花瓶道:“這是神策軍中尉,也就是周規!”
而後又從從延慶面前拿起那隻白玉盞,與青瓷茶壺、白瓷花瓶放在一起,道:“這隻白玉盞是左神策軍軍使,也就是我!”
轉而問延慶:“看出什麽了嗎?”
延慶見狀之後擡頭看了看李浈,又低頭看了看案上的花瓶和茶壺,輕輕搖了搖頭,道:“沒有”
“嘿!”李浈急得一跺腳,道:“你就沒發現有什麽不一樣麽?”
“一個花瓶,一個茶壺,一個茶盞!一個白瓷,一個青瓷,一個白玉!”顯然,延慶的回答很嚴謹,嚴謹得無懈可擊。
李浈用眼神剜了一眼延慶,道:“就是這麽回事嘛,現在陛下爲神策軍這個茶壺,搭配了一個毫無統兵經驗的花瓶和一隻曾經圍剿過神策軍的白玉盞,你覺得神策軍這隻茶壺能俯首聽命?”
答案顯而易見,延慶随即搖了搖頭,但沒有說話。
“所以......”
說着,李浈将自己面前那隻繪有相同纏枝紋的青瓷茶盞向前推了推,問道:“明白了?”
延慶見狀點了點頭,朱唇輕啓道:“所以陛下覺得右神策軍軍使一定要由神策軍的人來擔任!”
李浈笑了笑,“倘若左右軍使與神策軍中尉都出自旁支,難以服衆事小,引發士兵嘩變事大,此番征讨吐蕃收複河西,經不起任何意外的!”
“可是你方才說陛下等我!”延慶話音剛落,卻又立刻恍然大悟,道:“陛下是想讓我推舉一人來擔任右神策軍軍使?!”
“你不是說在神策軍中有諸多心腹麽?”李浈笑着反問。
延慶當即冷笑,“我的心腹陛下怕是早已一清二楚了!”
“你這語氣裏似乎帶着些怨恨!”李浈抓起茶壺倒了一盞涼茶。
“不敢,階下之囚怎敢心生怨恨!”延慶笑着,笑容凄美。
李浈搖了搖頭,“你是不該心生怨恨,倘若陛下殺了你,你那些所謂的心腹隻需要赦免他們和家人的死罪,便能讓其死心塌地地效忠陛下,但陛下沒這麽做,你的心腹還是你的心腹,你難道不該謝恩麽?”
“那是陛下想讓我來輔佐你!”延慶答道。
“那又如何?現在的結果是你和杞王都活着,不僅活着,而且王位猶在,食邑未減!”
言罷,李浈又道:“即便你去三清觀,那也是我的主意,而且又并非讓你真的出家,待時機合适我會奏請陛下放你出來的,還做你的公主,還在這十六宅,甚至你擁有的權利比其他親王、公主都要更大些!”
“那延慶謝過佑王不殺之恩!”延慶的語氣盡帶幽怨。
“若陛下執意殺你,我便是再勸也無用,所以你要謝的隻有一人,那便是陛下!而不是我!”李浈心中生怒,語氣也陡然變得淩厲起來。
延慶沒有再說話,隻垂着頭緊咬雙唇。
見狀之後,李浈岔開話題問道:“你打算舉薦何人任右神策軍軍使?”
延慶聞言擡手将臉上淚痕輕輕拭去,而後擡頭望着李浈說道:“左神策軍統軍,韋莊!”
“右神策軍中沒有你的心腹?”李浈好奇道。
“有!”
“那爲何要從左軍中調人?留着給我用不是更好?”
延慶瞪了一眼李浈,道:“韋莊原爲右軍統軍,會昌四年時由我舉薦升任左軍将軍,在左右兩軍中都已根深蒂固,若是由他擔任右軍軍使,你在左右兩軍都不會遇到太大的麻煩!”
李浈點了點頭,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忙問:“不會遇到太大的麻煩?這麽說來還是會有些小麻煩了?”
延慶沒好氣道:“你在玄武門下令圍攻神策軍,那勢頭可是要将神策軍徹底消失的,而今你到了神策軍中遇上些小麻煩已是最無足輕重的了!”
李浈聞言苦笑,“看來自己做的孽還是得自己來還啊!”
“而且你莫忘了,神策軍中真正執權的還有護軍中尉、中護軍,這些均是宦官擔任的,這些人的實權哪個都比你這大将軍軍使還要大些!”延慶又補充道。
李浈聞言卻是大笑,“由我開始,這規矩怕是要改改了!我并不介意多殺幾個宦官,況且連周規都要聽我的,他們這些人我倒還真沒放在眼裏!”
“呵呵......”延慶略帶戲谑地笑了笑,道:“希望一切如你所願吧!”
見延慶言語中帶着嘲諷之色,不由擺了擺手,轉身說道:“走了!”
剛走了幾步,李浈卻聽延慶的聲音幽幽傳來。
“在神策軍大營記得帶些信得過的侍衛,夜裏莫要睡得太沉,免得被那些悍卒砍了腦袋,連累我在三清觀孤苦一生!”
李浈停住腳步怔了證,喃喃自語道:“......怎麽聽着像是個怨婦!”
......
大中元年,四月二十。
李忱再下敕命,其中包括數道任命,如左神策軍将軍韋莊升任右神策軍軍使,幽州左廂馬步都虞候攝監察禦史高骈升任左神策軍統軍,幽州押衙朝議郎鄭畋任征西行營長史,食邑如舊;幽州刺史李承業之子李漠殺敵平叛有功,賜遊騎将軍劍南西川道成都府司馬,上騎都尉,食邑一百戶。
同時命神策軍整備兵馬,戶部征收糧草兵部協同諸道,太史局擇吉日,兵發河西。
安邑坊,佑王宅。
嚴恒苦着臉坐在李浈對面,口中不住地發出陣陣歎息。
“有話直說!”李浈白了嚴恒一眼。
嚴恒咧嘴一笑,道:“你能不能奏請陛下,将我也調去河西?”
“不!”李浈斬釘截鐵地答道。
“爲何?”嚴恒又是滿臉愁容地問道。
“不知什麽時候又被你出賣了都不知道!”李浈看到嚴恒就仿佛看到一把把的金餅被嚴恒灑向了大明宮。
“我又......”
嚴恒的話未說完,便隻見鄭颢、劉瑑、鄭從谠三人直接走了過來。
“你們能不能好歹尊重一下我這佑王府?也不通報就這麽直接闖了進來!”李浈佯怒道。
三人同時大笑,鄭颢自顧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笑道:“我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哦?”李浈好奇道。
“你親手把秦椋送進了大理寺,怎麽這就給忘了?”劉瑑皺着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