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太後見了李浈也不聊其他,隻一個勁地讓李浈吃喝,噓寒問暖一番後才又笑道:“說來也是皇祖母老了,平日裏那些瑣碎之事記得清楚,一些真正的大事卻是忘得一幹二淨,此前有意傳旨讓趙婉進宮來看看我,今日見到你了方才想起來,明日說什麽你也得帶她進宮!”
李浈将剛剛塞進嘴裏的一塊鹿肉咽了下去,忙不疊地說道:“趙婉出身鄉野,宮裏規矩多,我怕......”
鄭太後卻是當即打斷道:“隻要你皇祖母還在後宮一日,便無人可怕!便是見了你耶耶都不必怕他!”
李浈讪笑着抹了抹嘴,而後長歎一聲。
“好好的歎什麽氣!莫不是沒吃好?”鄭太後忙問道。
“隻是日後孫兒怕是不能常來看皇祖母了!”李浈抽着鼻子努力讓自己擠出幾滴眼淚來,但卻沒有成功。
“爲何?”鄭太後疑惑道。
李浈撇着嘴說道:“方才阿耶說了,要派孫兒去收複吐蕃侵占的河西諸州,若是孫兒命大,也得過個三年五載才能回來,若是命薄,皇祖母怕是再也見不到孫兒了!”
“哦,此事他倒是與我提起過,隻說打算讓你去河西帶兵曆練些日子,卻沒說要收複河西諸州!”鄭太後說着,眉頭微皺沉思了片刻。
緊接着又問道:“你不願去?”
李浈有些爲難地說道:“爲大唐收複失地孫兒自是義不容辭,隻是河西的兵總不如自己的用起來方便,若是哪個陰奉陽違耽誤了事,怕是對我大唐不利啊!”
“想說什麽便直說罷了!況且此事你阿耶還未有定論,你又怎知他讓你帶哪裏的兵呢?”鄭太後嗔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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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浈聞言稍稍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阿耶準備讓何人領神策軍?”
鄭太後聞言自是明白李浈的小心思,當即指着李浈笑道:“你是看上了神策軍吧!”
李浈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一味地嘿嘿讪笑。
不料鄭太後卻馬上闆着臉說道:“神策軍的左右中尉曆來由宦官擔任,如今仇士良、王宗實、丌元實皆已死得幹淨,按理說王歸長最有資格擔任此職!”
不待李浈說話,鄭太後緊接着又道:“但王歸長卻對侍奉陛下更感興趣,那麽宮裏這些老貨裏也便挑不出誰了!”
聽到此處,李浈笑道:“既然如此,還不如将這指揮權交給孫兒!”
話音方落,卻隻見鄭太後面色微微一變,謹慎地說道:“李浈,我知道你自幼在江陵府李承業家長大,李承業又不敢過于管束,但現在你是皇子,皇祖母知道你并無他意,但在這長安城、在這宮裏,有些事是萬萬不能想的,有些話是萬萬不能說的!皇祖母自是信你的,但别人可就未必了!”說着,鄭太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浈一眼,“你可明白皇祖母的意思?”
李浈自是明白鄭太後所指,對于哪一朝哪一代的皇族來說,兵權都是極爲敏感的東西,因爲掌握了兵權便等同于掌握了帝國命脈,沒有人保證哪位皇子在掌控兵權之後,不會生出其他想法。
正如太宗文皇帝,如若當年太宗皇帝不曾領兵,手中也不曾握有兵權,那麽想必大唐帝國就不會有所謂的“玄武門之變”,如今的大唐或許也會是另外一個大唐。
李浈知道,自己方才所言确實有些莽撞,但這卻是經過這幾日反複思慮之後的結果,隻是自己的真實想法沒有說出來罷了。
在自己前世的記憶中,讓大唐帝國走向覆滅的原因有三:宦官、藩鎮、朋黨、賦稅。
宦官亂政則君權旁落,而宦官能夠奪取君權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掌控軍權。
神策軍掌握近畿八鎮,總兵力約十八萬人,京畿環伺着如此強大的軍隊,宦官自然有恃無恐。
李浈正是因爲這一點才在誅殺仇士良的同時,設計又将同樣在神策軍中擔任中護軍的王宗實、丌元實二人除掉。
隻要此二人一除,那麽宮内宦官中便再無神策軍内供職者,那麽神策軍的軍權自然也便會交到朝臣之中。
至于是不是自己,李浈反倒是無所謂的,方才之所以這麽問,隻是李浈探探口風罷了。
神策軍隻要不是交到宦官手中,李浈不在乎那個人是不是自己。
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浈也便沒有追問,隻是應承了幾句後便離開了珠鏡殿。
在離去之時,鄭太後握着李浈的手,語重心長地勸慰道:“你阿耶裝癡賣傻十餘年,什麽樣的苦他都受過,也從沒有想要争什麽皇位,或許正因如此,上天才會如此眷顧!”
話說到這裏,李浈早已明白鄭太後想要說什麽,隻是沒有打斷。
隻見鄭太後接着說道:“有些東西若注定是你的,你不必争也是你的,若不是你的,你便是争了也得不到,皇祖母對你沒什麽期許,隻盼你不要受你阿耶受過的苦,安安穩穩地過這一輩子便好!”
李浈點了點頭,這也正是自己曾經的夢想,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地過完這一生,甚至是所有普通人的夢想。
但李浈知道,對于自己這個身份來說,要做到這樣卻很難,因爲在有些人看來。
無論你有沒有異心,對别人都是一種威脅,别人都會想方設法拉攏你,或者殺死你。
而避免這種結局唯一的方法便是自己的實力,隻要自己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足以粉碎一切陰謀、陽謀的力量,方才能夠保證自己和家人、朋友的安全,才能讓自己有資格去花天酒地、醉生夢死。
毫無疑問,李浈想要兵權,但卻絕不是神策軍,因爲想要把手真正地伸進仇士良經營了數十年的神策軍之中,無疑這是一件費心費力,甚至随時有着生命危險的事情。
對于李浈來說,這絕不是一件劃得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