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的臉上微微泛起一抹冷意,卻是沖郭睿淡淡說道:“陛下的周全便全靠郭将軍了,待雜家奪回宮城再迎陛下回宮!”
言罷之後,仇士良便再不看李岐一言直接拂袖而去。
待仇士良離去之後,李岐的臉上才漸漸浮現出一絲欣慰之色,向郭睿說道:“有仇公出馬,此番定能剿滅叛軍!”
郭睿點了點頭,道:“仇公神武,陛下可安心了!”
而此時李岐卻似乎又想起了什麽,面色再度一變,道:“可城外的叛軍......”
不待李岐說完,郭睿便笑道:“隻要我們剿滅城内的叛軍,陛下便可下一道勤王诏書,命天下藩鎮進京勤王,介時外患可除!”
聞言之後,李岐這才點了點頭,盡管心中似乎覺得哪裏有些不妥,但卻一時也想不出什麽,随即笑了笑,伸手将郭睿扶起,道:“此番郭将軍功不可沒,待此事平息之後朕必定重重有賞!”
郭睿滿臉堆笑躬身謝恩,但那笑中卻顯然帶着些異樣。
......
延慶公主府。
今日的延慶臉上淡淡施了一層粉彩,便是連平日裏最鍾愛的腮紅、眉間的花钿都盡數省了去,雙頰的“酒暈”也已換做了稍淺一些的“飛霞”,不見了往日的雍容華貴,但卻多了些清新淡雅。
無論如何,那張精緻而小巧的臉龐依然美麗得不可方物,也依然冷靜得安之若素。
申時已過,雪化時的清冷并沒有爲李峻帶來多少涼意,倒是額上的汗珠多少将其心中的恐懼釋放了一些,至少現在李峻的内心并不像看上去的這樣忐忑不安。
就連府上無處不在的内侍女官們都似乎消失了蹤迹,公主府上下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沉寂。
唯有王昱知道,在這樣的沉寂背後,究竟隐藏着多麽巨大的驚濤駭浪,也唯有精于算術的王昱才知道,這場由李浈一手操控的驚心動魄的朝堂争鬥,其中的主角早已由仇士良變做了延慶公主。
王昱終究還是凡人,他能推算出這場争鬥幕後之人,卻推算不出那人與公主殿下之間,誰才是最後的赢家。
“二位殿下,方才南郊傳來消息,仇士良已親往平叛!”王昱小心翼翼地說道,生怕驚擾了延慶的甯靜。
盡管這甯靜讓人害怕。
延慶聞言轉而看了看李峻,而後輕輕點了點頭,朱唇輕啓:“看來......郭睿這枚棋子倒是起了大作用......”
“李浈呢?”延慶又問。
王昱頓了頓,因爲他感覺得到延慶每每在提到這個名字時,語氣中夾雜着的異樣。
這讓王昱感到無比憤怒,盡管他知道自己與延慶公主永遠沒有可能,但也絕不希望是那個名字。
“剛剛攻下太極宮武庫!”王昱還是據實禀報。
延慶柳眉輕蹙,幽幽說道:“李浈手中并沒有足夠的兵馬,與其冒險攻占武庫,還不如多攻占幾座城門來得實在......”
正說到此處,延慶忽然起身,疑惑道:“莫非這京城之内還有李浈的人?”
“這倒是不大可能,骊山兵變之後,金吾衛便在第一時間封鎖了京城......”
話未說完,王昱忽然一拍大腿,擔憂地說道:“當日京城許進不許出,莫非是在那個時候......”
緊接着王昱又搖了搖頭,道:“可他手中又是哪裏來的兵馬?總不該是盧龍的人吧!”
王昱話音剛落便隻見延慶搖頭輕道:“這倒不可能!”
“爲何不可?”李峻在旁一臉疑惑地問道。
延慶随即笑了笑,對王昱使了個眼色,王昱見狀忙向李峻解釋道:“杞王殿下有所不知,盧龍兵的口音與關中有别,若京城内進來大量盧龍口音的生人的話,我們布置在京城的眼線必然會有所察覺的!”
李峻聞言頓時一驚,忙又問道:“難不成阿姊你......”
不待李峻說完,延慶花枝輕顫地笑道:“若無完全準備,你當你阿姊我當真就敢以卵擊石?”
李峻心中不禁駭然,用一種近乎陌生的目光呆呆地望着延慶公主,口中已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延慶見狀卻是莞爾一笑,輕撫李峻肩頭,笑道:“阿姊做的這些不過都是爲你鋪平道路罷了,你若能順利登基便算是給阿姊最大的安慰了!”
李峻木讷地點了點頭,沉默良久方才又問道:“那麽......李浈呢?阿姊将仇士良引到了李浈面前,你真的認爲李浈能敵得過仇士良那老狐狸?”
延慶随即嗤笑一聲,起身抻了抻裙擺,頓時香風撲面,李峻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是來自交趾國的“瑞龍香”,天寶年間,玄宗皇帝曾将宮中僅有的十粒“瑞龍香”全部賜予楊貴妃,而多年以後,楊貴妃所用衣物上還依舊留有“瑞龍香”的香氣,足可見此香的濃郁持久非尋常香料所能比拟。
盡管李峻早已熟悉阿姊身上的這股香氣,但此時卻第一次覺得這香氣濃烈得有些刺鼻。
顯然延慶并沒有注意到李峻神情中的不适,反而沖王昱笑道:“王總管,你覺得我們還需要李浈麽?”
王昱先點了點頭,而後趕忙又搖了搖頭,道:“公主殿下大略,又豈是小人能夠揣摩的!”
言罷之後,王昱心中苦笑,他太了解延慶了,以至于根本無需察言觀色便能猜到延慶公主心中所想、所思、所念。
聽上去似乎延慶早已抛棄了李浈這顆棋子,但王昱知道,她可以放棄所有人,但卻絕不會放棄李浈。
至少,她會千方百計讓李浈活下來。
延慶笑了,笑得很幹淨,不夾雜一絲異樣。
唯有李峻一臉憂心忡忡,對于未來已無半點奢望。
“李浈......”延慶朱唇輕啓。
“至少還有些用處吧!”
延慶喃喃自語,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
太極宮,武庫。
“李将軍,我們還等什麽?”秦椋顯得一臉疲态。
當秦椋從青龍寺回來時,李浈早已率兵将左右武庫盡數占領,環顧四周,秦椋的視線之内沒有屍體、沒有鮮血,甚至連一名傷兵都不曾出現。
盡管秦椋知道李浈曾在盧龍立下赫赫戰功,但卻也不曾想到李浈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之内,以這樣的方式攻占武庫。
不錯,攻占武庫,李浈未動一兵一卒。
盡管秦椋很好奇李浈究竟用了怎樣的方法說服武庫守軍,但此時此刻他更好奇的是李浈将要走出的下一步棋究竟是什麽。
“東西送到了?”
李浈靜靜地坐在武庫門前的一片空曠場地,這裏曾是金吾衛的演武場,秦椋無比熟悉的地方。
“嗯,送到了!”秦椋答道。
李浈點了點頭,“那便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