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睿随即答道:“依照計劃的确是這樣,隻是誰也不曾想到不良人會橫插一腳!”
“不良人?!”李岐面目有些猙獰,他努力回想着一個人的名字。
“那個江陵府的嚴常之?本王見過他,就在仇公府上,還是他幫仇公殺了王宗實的,他......他難道不是仇公的人麽?!”
李岐終于記起了什麽,當日仇士良讓嚴恒去殺已在大理寺獄的王宗實時,自己就在暗處。
當時李岐還問過仇士良是否真的信得過這位新晉不良帥,冒着被大理寺發現的危險而深入獄中毒殺王宗實,難道這個人還不是自己人麽?
直到此時此刻,李岐依舊不敢相信,嚴恒居然會背叛了仇士良,更要命的是,這個嚴恒還救走了整個計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因爲李岐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隻要杞王李峻還活着,那麽第一順位繼承人就永遠輪不到李岐,在這整個計劃的最後極有可能隻是爲杞王徒做了嫁衣。
這如何能不令李岐感到驚恐?
見李岐幾近失态,一旁的那名禦史走上前來,笑道:“殿下莫慌,杞王雖生死不知,但隻要他不出現在登基大典上,我們便依舊是赢家!”
“你保證得了?!”李岐厲聲吼道。
禦史名爲曾泰,爲封敖下屬禦史中丞,主持台院一應事務,因其行事幹練深得封敖重用,甚至一度引爲心腹,隻是封敖不知道的是,自己這位心腹之屬,早已投奔了仇士良這棵大樹。
而郭睿從封敖府中搜出的那封僞造手信,不僅出自曾泰的手筆,更是其偷偷藏于封敖府内,以備今日之用。
然而李岐的色厲内荏并沒有讓曾泰生出哪怕一絲的驚恐,反倒是一臉恬淡地笑了笑,躬身說道:“臣保證不了,但殿下莫要忘了,如今京城的一應防務都在我們的手中,隻要郭将軍能保證摒絕一切閑雜人等接近皇城,那麽無論杞王是死是活,對我們來說都沒有區别!”
郭睿聞言頓時面色一沉,心中将曾泰祖上的女性一一問候了一遍,而後躬身說道:“臣定當殚精竭力,斷絕後患!”
李岐這才點了點頭,但神色卻依舊有些惶恐不安,抓着郭睿的手不由再度用了幾分力道,“還請郭将軍務必護本王以周全,待本王登基之後必有重賞!”
郭睿點了點頭,看了曾泰一眼,沒有說話。
隻有郭睿自己知道,真正危險的并不是杞王,也并非嚴恒,而是那個一劍至清塵道長于死地的人。
郭睿想到了一個人。
不過卻并沒有說出來,因爲他知道,一旦說出這個人的名字,這位内心無比脆弱的兖王殿下,怕是連做皇帝的心思都沒了。
不過這終究隻是郭睿的一個猜測,僅僅爲了自己的一個猜測,而動搖了李岐的決心,對郭睿來說,這并不值得。
......
大中元年,正月十六,骊山。
丌元實的心情還從未如今日一般的舒爽過,美好的前程就在眼前,無上的權利就在眼前,自己很快就不再需要看别人的臉色行事。
那一天,似乎已經不遠了。
拿着仇士良的調兵虎符,丌元實卻沒有立刻上路,因爲在出發之前,他需要先去一個地方。
......
骊山行宮,老母殿。
老母殿據說由商朝時的女娲祠演變而來,後曆朝曆代均對此進行過數十次修繕,直到大唐玄宗皇帝在次興建華清宮,由此改名爲“老母殿”,由此可知,其内供奉的是“女娲娘娘”。
千百年來,“老母殿”不知迎接過多少位王侯将相、市井小民,直至本朝依舊香火不斷。
盡管天子莅臨,因“老母殿”在周邊百姓心中的特殊地位,李忱格外開恩依舊允許周邊百姓來此祈神還願,以彰天子之仁厚。
放眼整座骊山,由山腳通往“老母殿”的小路,是唯一不被禁止的。
所以當李浈兄弟二人來到“老母殿”時,并沒有受到任何盤查,至于李漠帶來的那幾百名死士,就連李浈都不知去了哪裏,但李浈卻相信,如果需要的話,他們将會第一時間出現在自己面前。
倒并非對這些人有多大的信任程度,而是因爲李浈相信蕭良,也相信李漠。
“阿兄,我們不是要去藍田麽?來這裏做什麽?”
在李漠的印象中,李浈不信佛,也不信道,他相信的隻有自己的判斷。
被馬元贽打傷的胸腹依舊傳來隐隐的疼痛,這讓李浈覺得有些惱火,因爲有時候,疼痛會影響到自己的判斷。
隻見李浈艱難地深吸了一口氣,道:“去藍田之前,我們需要見一個人!”
“哦!”李漠應了一聲之後便不再說話,他并不想知道阿兄要見什麽人,因爲無論怎樣,自己都必須陪在阿兄身邊,至于他想見誰,這并不是自己關心的事。
動腦子的事由阿兄來做,而自己,隻負責動手的事。
一直都是如此。
黃昏已過,夜幕即将降臨,“老母殿”的那些虔誠的香客們也漸漸散去,天子雖沒有封閉下山之路,但到了晚上也依舊要被禁止通行。
而任誰都不會注意到,在大殿上的那座女娲神像背後,竟還隐藏着兩名青年。
......
這是丌元實第一次來到“老母殿,丌元實原本是信佛的,但由于會昌毀佛事件後,便改信了道教,聽上去似乎對佛有些不敬,但在丌元實看來,天子的喜惡,要遠遠比佛祖來得更爲重要。
不過此次來得匆忙些,丌元實并沒有時間去準備什麽供品。
女娲爲上古大神,需行三叩九拜之理,此間過程有些繁瑣,但丌元實卻顯得異常認真,叩拜完成之後,丌元實才走至香爐前燃了三炷香,而正當其準備插入香爐時,眼角的餘光卻似乎閃過兩道人影。
“是誰?!”
丌元實怒喝一聲,右手習慣性地摸向腰間,卻陡然響起自己在進殿前早已解去了兵刃。
而就在此時,丌元實卻蓦然發現,自己面前站着一個人。
“這位可是丌副使?!”
丌元實擡頭望去,面色微微一凜,問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