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浈笑道:“馬中尉謬贊,倒是浈仰慕馬中尉已久,今日得見也算了卻了一樁心願!”
二人寒暄好一陣子方才雙雙落座,李浈稍稍打量四周,笑道:“玄都觀一向不接待世俗人,今日還是托馬中尉的福方能一窺其貌啊!”
馬元贽聞言大笑道:“我與觀主清塵道長乃是摯友,平日裏軍務纏身,偶爾得閑時便來這觀内坐坐,京城俗世煩憂,難得有個清淨之處!若李司馬喜歡,稍後我與清塵道長打個招呼,日後李司馬随時可來!”
李浈苦笑一聲,歎道:“唉,隻可惜如今是戴罪之身,隻求早日洗脫罪責也好回幽州,這京城......倒是一日也不敢多留了!”
“李司馬說的可是王宗實一案?”馬元贽望着李浈,笑問。
李浈點了點頭,道:“說來也着實讓人哭笑不得,我與王宗實别無仇怨,甚至在此之前都不曾見過一面,誰知他竟一口咬定是我所贈,直到如今我尚且不知何時得罪了他!”
馬元贽大笑道:“你若隻看到王宗實,怕是難有什麽發現,有些事你須得看到其背後那些鮮爲人知的東西!”
“哦?馬中尉的意思是......”李浈佯做訝異之态。
“呵呵,今日唐突來見李司馬,隻是心中有一事不明!”
顯然馬元贽并不想直接回答李浈的問題,反倒是将自己心中的疑問先提了出來。
而李浈也不追問,隻是微微一笑,道:“馬中尉但說無妨!”
馬中尉聞言卻也并不急于發問,反倒是指了指李浈面前案上的茶湯,道:“聽聞李司馬喜茶,此乃清塵道長赴溫州永嘉縣親手采摘,李司馬不妨先嘗嘗味道如何!”
李浈聞言輕啜一口。
鹹,很鹹,而且是那種伴随着蔥花和生姜味道的鹹,與李浈所喜的泡茶完全不可相提并論。
“好茶!果然是好茶!”李浈昧着良心贊道。
“既然如此,那不妨多飲幾碗!”馬元贽笑道。
李浈聞言頓時色變,趕忙說道:“馬中尉還是先說正事的好,否則這茶也飲得不安心!”
馬元贽大笑,而後輕聲說道:“聽聞李司馬昨日上了一道折子,是關于河西用兵一事!”
“不錯,确有此事!”李浈笑答。
“難道李司馬不覺得此時用兵,是否操之過急呢?”
馬元贽自然巴不得朝廷趕快動兵,但有時候心中所想并不等于口中所言,欲擒故縱的道理便是此意。
李浈自然明白馬元贽隻是想探探自己的虛實,當即搖了搖頭道:“馬中尉此言差矣,朗達瑪贊普早在會昌二年便因廢除佛教而被僧衆所殺,吐蕃化整爲零各自爲政終年内戰不斷,此時正是出擊吐蕃收複河湟的大好時機,而且據我所知,以沙州爲首諸州縣一心向唐,此時出兵正可與其裏應外合一舉收複失地,遲則恐變,故而出兵之事宜早不宜遲!”
馬元贽自然不可能知道此時的沙州城内,正有張義潮密謀反抗吐蕃政權。
不過李浈此番所言的内容對馬元贽來說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浈說的這番話究竟有幾成的可行性,是否能夠說服陛下和群臣。
顯然,馬元贽覺得李浈的這些話分量還遠遠不夠。
隻見馬元贽沉默了片刻,道:“李司馬如何得知沙州會反?”
李浈聞言微微一笑,道:“馬中尉可知嚴常之?”
“嚴常之......”馬元贽微微一愣,而後想了想道:“可是那個在藍田縣衙劫獄的嚴常之?”
“正是!”
“那又如何?”馬元贽緊接着問道。
“馬中尉不會不知道他的身份吧!”李浈答。
“呵呵,多少聽說一些,據說是新任不良帥!”馬元贽輕笑。
此時隻見李浈向馬元贽微微探了探身子,壓低了聲音說道:“嚴常之與浈乃是竹馬之交!”
盡管馬元贽早已知道此事,但仍是一臉驚訝地說道:“果真如此?”
李浈點了點頭,笑而不語。
馬元贽見狀不由點了點頭,道:“那與此事又有什麽關系?”
“不良人爲天子之耳目,自貞觀年間時,太宗文皇帝便已在沙州等共十一州縣内設置常駐不良人,至今兩百餘年從未廢除,所以......”
李浈的話沒有說完,但馬元贽卻已明白了一切,畢竟以不良人的手段,還是有很大的幾率突破吐蕃人封鎖線的,更何況如今吐蕃内亂對于邊境疏于防範,更給了不良人來往于兩地的可乘之機。
當然,以上這些純屬虛構,因爲李浈實在不可能對馬元贽說自己來自後世,對河西之事早已了若指掌,好在有嚴恒這條很難讓人懷疑的線索,這便使得馬元贽不得不信。
“那如此說來,陛下也定然知道此事了?”
顯然,馬元贽依舊在試探。
“不良人隻遵天子令,陛下又如何不知?至于那道奏疏......”李浈笑了笑,道:“不過是故友送與浈的一份厚禮罷了!”
馬元贽聞言之後不由點了點頭,大笑道:“哈哈哈,李司馬的這步棋走得着實高明,陛下既知此事,便必然有所心動,李司馬的這道奏疏無疑正合了陛下之意,接下來隻看群臣的反應了!”
在馬元贽看來,李浈的這道奏疏不過是奉迎天子而投機取巧罷了,隻是正巧與自己所求不謀而合。
但緊接着李浈卻又笑道:“此爲其一,浈還有第二道奏疏不曾發出!”
“哦?願聞其詳!”馬元贽饒有興緻地問道。
李浈沒有說話,而是自内袖中取出一道奏貼遞到馬元贽面前。
“這......不好吧!”馬元贽口中笑道,但卻伸手接了過來。
“這道奏疏本就與馬中尉有關,更何況此處别無他人,馬中尉但閱無妨!”李浈叉手笑道。
馬元贽聞言不由笑道:“既然如此,那咱家便鬥膽一閱!”
話未說完,馬元贽手中卻早已将奏疏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