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浈聞言微微一怔,而後驚訝地問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王紹懿一撇嘴道:“若僅僅是馬元贽一人那還好辦些,但若是......”
“待下朝後你立刻去将養正、子全和正求三人叫來!另外,讓蕭叔去找一趟嚴恒......”
......
李浈本來會睡得很好,但整整一夜卻是未合一眼,因爲這個漏洞太大,以至于一旦真的發生,形勢将會被徹底扭轉,再無翻盤之機。
翌日一大早,王紹懿便已候在了宮城之外,隻等着下朝時“活捉”鄭從谠、鄭颢和劉瑑三人。
蕭良似乎很不願意再去善和坊的那座宅子,盡管那座宅子裏有着自己的過往,但蕭良本就是一把可以斬斷一切的劍,更何況是那些不願去回憶的過往呢?
但蕭良還是來了。
“蕭叔!”
兩日的時間,嚴恒的傷勢已有好轉,盡管走路還有些趔趄,還至少可以獨自下來走動片刻。
見是蕭良,無論是武沅等人,還是嚴恒,看上去都永遠是那麽的激動。
“他要見你!”蕭良直接說道。
“大郎?好的!”嚴恒咧嘴笑道,兩日不見,自己似乎還有些離不開那張欠抽的臉和那張臉上挂着的那抹陰險的笑。
“待我向武沅交待......”
“不必了,現在便走!”蕭良打斷了嚴恒的話。
嚴恒想了想,而後道:“也好,反正也沒什麽事需要我!”
......
鄭從谠等人還未下朝,嚴恒先到了李宅,蕭良依舊保持着來去無蹤的風格,将嚴恒帶到之後便不知去了哪裏。
李浈與嚴恒二人相互注視了許久,而後不約而同地放肆大笑,直讓趙婉看得心裏發毛。
“哈哈哈,憨貨,就說你一定死不了的!”李浈上前攙着嚴恒的手臂。
“哈哈哈,老子還沒享受,怎麽能死?!”嚴恒咧嘴大笑。
“你們兩個莫要胡說!”趙婉在一旁佯怒道,但臉上卻挂着醉人的笑。
而後隻見李浈沖趙婉使了個眼色,趙婉随即對嚴恒笑道:“這次回來便好生養傷,我去西市稱些肉回來!”
待趙婉離去之後,嚴恒發現李浈的臉上的笑似乎正在逐漸消失。
“大郎,可是出了什麽事?”嚴恒忙問。
聞言之後,李浈并未馬上回答,反而目不轉睛地望着嚴恒。
“大郎......這......這是怎麽了?”嚴恒的心中突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二郎,你可信我?”李浈終于開口問道,神情顯得異常嚴肅。
“你我兄弟,自然信你!”嚴恒答道。
李浈點了點頭,而後走至嚴恒跟前扶其雙肩,又問道:“你可願意聽我一次?”
“呵呵,大郎,自打認識你那天起,我哪次沒有聽你的!?”嚴恒笑了笑說道,隻是笑容有些難看。
“回江陵!”李浈道。
嚴恒聞言頓時呆立當場,“什......什麽?”
“我讓你回江陵府,不良帥這位子不适合你!”李浈轉身背對着嚴恒,逐字逐句地說道。
“爲何?”嚴恒追問,語氣中充滿不解。
“沒有爲什麽,你若不想回江陵,回幽州也行,總之不要再做不良帥了,明日我會去向陛下說明!”
“是因爲我私調不良人去劫獄?”
嚴恒極少落淚,今日卻已是雙目濕潤。
“還是因爲我太愚笨,折了你的臉面?”
李浈搖了搖頭,道:“都不是,我自有我的苦衷,總之你盡快動身吧!”
“不,我不走,大郎,我留下還可以幫你,若我有什麽錯,你盡可罵我,我也可以去學,隻是莫要趕我走......行麽?”
嚴恒拽着李浈的衣袖,完全沒了以往勇武剛猛的模樣,反倒是像極了一名滿是忿怨的婦人,或是一名做錯了事的孩子。
至少李浈從未見嚴恒如此低三下四地去求過誰,包括自己。
見狀如此,李浈的心突然有些軟,但甫一想到最壞的那種可能,心卻又瞬間變得堅硬起來。
李浈的朋友很多,但真正能以命相交的不過嚴恒、劉弘二人,再加上一個二郎李漠,兄弟四人的情誼無法言說,但卻銘心刻骨。
所以李浈不願嚴恒參與其中,在這場命運的賭博中如果真的有人要死,李浈希望死的是對方。
若自己一方非得有人要死的話,李浈最不希望的那個人便是嚴恒。
至于趙婉,李浈已經決定明日便派人将其送回幽州。
但同時李浈卻又不能向嚴恒說得太過清楚,因爲以嚴恒的性子若是知道此事的危險,想必便是用刀逼他也不會離開自己半步。
爲了兄弟,李浈情願嚴恒因此而記恨自己。
李浈搖頭輕歎道:“二郎,非是我責怪你,隻是以你的脾性更适合在戰場上厮殺,這是官場,這其中有多少爾虞我詐?你應付不來的!”
“不,我應付得來,你讓我恩威并用收服人心,現在我做到了,武沅那些人......”
“你以爲你看到的就是真的?你以爲你挨了一箭便可以讓那些人對你推心置腹?呵呵,二郎,你太簡單,注定了你無法在這複雜的官場生存!回去吧!”
李浈的語氣有些不愠,也陰冷了許多。
聞言之後,嚴恒微微一怔,盡管他并不清楚李浈爲何如此對待自己,但似乎這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因爲就在此時,嚴恒似乎看到了一件東西在慢慢碎裂。
“不,我是不會走的,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你看,你今日的這些話是錯的!”
言罷之後,嚴恒轉身便走。
“二郎!你若不走,莫怪我無情!”
李浈厲聲喝道。
“無情?你若還惦念你我的兄弟之情,也就不會說出這番話了,後會有期!”
言罷,嚴恒再未回頭看上一眼,隻是眼前的視線卻早已變得模糊不堪。
李浈怔怔地望着嚴恒的背影,望了許久,方才長歎一聲攤坐在案上。
李浈印象中的嚴恒并不是這樣,那是一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嚴恒,但今日看來,自己終究還是小觑了這個兄弟。
人總要成長,有人在苦難中磨平了棱角,也有人在逆境裏化爲了一把利刃。
沒了棱角的人自然要變得圓滑世故,化爲利刃的人則自然要變得鋒芒畢露。
本就是兩種不同的人生,前者如李浈,總會在談笑之間未雨綢缪;後者或如嚴恒,沒有人能看得清這個少年。
即便李浈,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