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無法預料啊......”馬元贽笑了笑,沒再說話。
......
東都。
雖未在朝中,也與京官多無交集,但陳英終于嗅到了一絲不安而又危險的氣息。
因爲陳英收到了一封手信,一封空無一字的手信。
一封沒有署名的手信。
但陳英知道,此信定是馬元贽所爲,也知道馬元贽想要表達的意思。
所以陳英有些害怕。
因爲一切太安靜了,因爲李忱終究沒有任何旨意。
大牢之内,陳英靜靜地望着睡夢香甜的李浈,自己無論如何也叫不醒的李浈。
陳英确定李浈醒着。
因爲醒着,所以自己根本不可能叫得醒他。
沉默良久,陳英隔着早已開着的牢門自顧坐下,緩緩說道:“李浈,無論你想做什麽,本府都不再爲難于你,你自由了!”
說罷之後,陳英起身離去。
“等等!”
正在此時,隻聽牢内傳來一道聲音。
陳英止步,然後又退了回來。
他本不需如此,但他終究還是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
“你醒了!”陳英道。
“醒了!”李浈跽坐而起,顯得有些無理。
陳英見狀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陳府牧,我與你并無仇怨,你可明白?”李浈笑道。
陳英點了點頭,依舊沒有說話。
“文饒公府上可歸置妥當了?”李浈問。
“一切如初!還多了三車木炭!”陳英答道,完全沒有河南府牧的威嚴。
李浈點了點頭,道:“如此便好,下官有句話不知陳府牧可願聽聽?”
“說!”
李浈想了想,而後起身走出牢門,對着陳英微微一笑,道:“其實陳府牧這位子坐得不那麽穩當!”
“呵呵!”陳英淡然一笑,顯得有些不屑。
“其實做官如做人,做人需要朋友,做官需要靠山,此話雖不那麽好聽,但卻很中肯,比如這東都大牢,我李浈進得來,也出得去,陳府牧可知爲何?”李浈笑問。
陳英依然沒有說話。
“呵呵,我相信陳府牧此時已明白了一些事,若我李浈不願,陳府牧以爲你能抓得了我?并非下官大言不慚,放眼整個東都,敢抓我李浈的人怕是還沒有!”
李浈負手而立,目不轉睛地望着陳英,繼續說道:“我也知道陳府牧背後那個人是誰,但陳府牧在看到神策軍的那一刻起,便應該覺察到了什麽,可惜陳府牧總是後知後覺啊!”
“你,你是說......”陳英聞言臉色大變。
“不錯,正是陳府牧所想的那個人!”李浈打斷了陳英說話,搶先說道。
“這......這怎麽可能!”陳英滿臉疑惑,顔色略帶不安。
“這有何不可能?即便那個人手中握着的是神策軍,但終究還是要聽陛下的,而在利益面前,陳府牧覺得那個人有什麽理由因爲你而開罪陛下?”李浈笑道。
雖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但卻讓陳英聽得心膽俱寒。
因爲陳英太在乎自己的榮華富貴,因爲陳英曾失去過一此。
所以比任何人都舍不下如今擁有的。
而李浈之所以說了這麽多,隻是因爲自己察覺到了些什麽,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陳府牧應該知道,廟堂之事曆來如此,今朝的朋友,明日或許便是将你推下懸崖的那個人,這道理不難,連初出茅廬的下官都明白,更何況陳府牧了!不是麽?”
陳英聞言木讷地點了點頭,心中早已是一片亂麻。
“所以......我說陳府牧這位子有些危險,因爲你已不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是一顆棄子!”
“不可能,今日他還送來了一封書信!”陳英争辯道,因爲自己心中始終仍是不願相信。
“哈哈哈,那敢問陳府牧,下官在這牢中待了幾日?他若真想點撥的話,那陳府牧也不必受這三四日的煎熬之苦了!”
“而且......”李浈微微一頓。
“如何?”陳英趕忙問道。
“而且朝中的事,他比你知道得更多、更快,爲何直到今日才說?”李浈反問。
“這......”陳英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我相信,抄沒文饒公府上也是那個人的主意吧,若真是如此,那陳府牧便要小心了,這黑鍋背得不輕啊!”
李浈笑了笑,對陳英附耳說道。
“什麽......意思?”陳英臉上一片茫然。
對于陳英的無知,李浈實在有些無語,盡管自己說的半真半假,但至少都在理,稍稍有點腦子的人便能想得通,但陳英卻依舊是白紙一張、漿糊一團,可見當初李德裕将其革職并非不無道理。
李浈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耐着性子解釋道:“陳府牧不妨想想,陛下并無旨意抄沒李府,而陳府牧卻這麽做了,此事可大可小,若陛下真追究起來,陳府牧逃不脫一個濫用職權的罪名,此爲其一!”
陳英聽得很認真,額頭的汗也逐漸冒了出來。
“其二,陳府牧莫要忘了下官的身份!”李浈繼續說道。
“幽州行軍司馬!?”陳英答道,像個白癡。
聞言之後,李浈頓時有種狠狠抽上自己幾巴掌的沖動。
“下官此行是代陛下傳旨,雖是口谕,但卻還是爲陛下辦的差事,即便有罪,也應該呈奏陛下後,由陛下親自定奪,而陳府牧就這麽将下官抓進牢裏,難道陳府牧當初就沒想到這些麽?”李浈有些氣結,即便是嚴恒都要比這貨靈醒些。
“啊?!”
陳英大喊一聲,頓時冷汗淋漓。
而從這一聲“啊”,李浈确信這貨當初是真的沒想到這些。
“白癡!”李浈不禁低聲罵道。
“什麽?”陳英一臉懵懂無知。
“唉,陳府牧沒想到這些,但你背後的那個人不肯能也想不到這些,所以若他想救你,當日便會快馬來信,但陳府牧可曾得到其半點示意?”
陳英搖了搖頭,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下官說,陳府牧這位子危險了,恐怕不日陛下便有旨意要下來了啊!”
“啊?李......将軍救我!”陳英聞言面如死灰,當即央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