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模雖無法與京城裏的青龍寺相比,但佛光禅寺在佛門中的地位卻是青龍寺遠遠無法企及的。
而當李浈等人穿過山門踏入寺院時,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還是不免爲此倍感震驚。
放眼望去盡是一片殘磚敗瓦,甚至幾乎看不到一座完整的經幢、墓塔,而那兩座正殿以及四座偏殿早已化爲一堆廢墟,至于客堂、經堂等處更是片甲不存,甚至連寺内的兩處蓮池都被生生填平,唯留了四五間僧堂以供包括願誠法師在内僅有的十名寺僧居住。
而更讓人感到惋惜的是,在這座名噪數百年的大佛光寺之内,竟是再見不到一尊完整的佛像。
似乎覺察到衆人的心中的痛惜之意,隻見願誠雙掌合十送了一聲佛号,道:“寺中無佛,卻心中有佛,隻要懷有一顆敬畏之心,雖此地無佛,但在老僧看來卻是處處有佛!”
話音方落,便隻見有幾名年輕的寺僧迎了上來,願誠随即對二僧吩咐道:“會聞、會見,這幾位施主來此禮佛,你二人務必安排周全些!”
二人不約而同地驚道,均是一臉的詫異之色。
雖心中不解,但畢竟是主持的吩咐,二僧也不敢怠慢,随即從那僅存的四五間僧堂裏擠出了兩間,但這兩間堂舍實在太過局促,趙婉一人占了一間,剩下的幾人實在擠不下,而此時隻見趙婉紅着臉怯生生地對李浈說道:“若若實在不行的話,你便與我一間吧!”
話音方落,方才還吵吵嚷嚷的房内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面對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目光,趙婉羞澀之下一溜煙地跑了出去,而後衆人又咧着嘴沖李浈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李浈佯怒瞪了一眼鄭畋等人,而後一聲不吭地将自己的布衾搬到了隔壁。(布衾:被褥的叫法,質地爲麻,綢緞質地的叫做“錦衾”)
“二位兄長,你們說晚上他們會做那事麽?”嚴恒一本正經地沉吟道。
鄭畋聞言瞥了嚴恒一眼,而後沖高骈咧嘴一笑:“他問你呢!”
高骈則看了看嚴恒,而後默默将自己的布衾搬到緊挨着隔壁的靠牆處,“今晚爲兄給你好好聽聽,明天一早告訴你!”
嚴恒:“”
鄭畋:“”
用過齋飯之後,李浈等人在願誠的帶領下于這座無佛古刹内緩步而行,李浈望着四周破敗之貌,不由歎道:“可惜小子無法做到與法師那般,這寺中無佛可禮,倒真教小子爲難了!”
願誠聞言輕聲道:“小施主差矣,佛本無形無相,又有諸天法相,這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乃至這寺中所見到的一切,皆是佛相所化,小施主又何必介意這寺中佛像的有無呢?”
李浈點了點頭,雖然對于願誠和尚的話依舊無法明悟,但卻也不敢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畢竟與高僧糾結這些問題那就純粹是自己找虐的行爲了。
正在此時,李浈卻隻見願誠一臉的凝重之色,似是有什麽心事一般,随即問道:“法師何故面色如此凝重?”
願誠搖了搖頭歎道:“老僧奉勸諸位施主還是早些離開此地,在你們來此之時怕是那些官軍早已得了消息,若再不走便晚了!”
李浈笑道:“此事無需法師憂心,既然我等不走,那便有足以應付此事,倒是小子心中有一樁事,還需向法師請教!”
見李浈執意留下,願誠也隻得作罷,随即對李浈說道:“既然如此,中涼氣甚重還請小施主屋内說話,
李浈點了點頭,而後沖高骈與嚴恒使了個眼色,二人心領神會自顧離去,而李浈、鄭畋與趙婉三人則随着願誠進了一間僧舍。
“此地稍顯局促,諸位施主勿要見怪!”願誠招呼三人入座,而後逐一倒了三杯清水,笑道:“寺中無茶可煮,唯有這杯清水可飲了!”
“清淨之地自然要飲這清淨之水”
話還未說完,便隻見嚴恒闖了進來,而後對李浈附耳說道:“來了!”
李浈點了點頭,“可能應付?”
嚴恒答道:“高将軍說可以!”
“記住留幾個活口!”李浈吩咐道,嚴恒應了一聲随即轉身而出。
鄭畋見狀也低聲說道:“我出去看看!”
“千萬小心!”李浈點了點頭囑咐道。
而一旁的趙婉則一臉的驚恐,向李浈身旁又挪了挪。
李浈見狀,指了指自己身側笑道:“坐到這裏來吧!”
趙婉随即雙頰绯紅,但卻也乖乖地又挪到了李浈身側。
“咳咳”願誠輕咳幾聲,但望着二人的目光卻是滿帶笑意。
“方才小施主說有一樁心事?”願誠笑問。
李浈點了點頭,想了想後答道:“是心事,也是困惑,借此機會想讓法師爲小子解惑!”
願誠點了點頭,道:“小施主說說看,老僧爲化外之人,所習所悟也皆是些佛理箴言,想來也能幫得到小施主吧!”
聞言之後,李浈緩緩說道:“佛家以慈悲爲懷,教人向善積德,小子自問雖不敢妄言善人,但卻也秉承慈悲之心不願多造殺孽,但小子将要走的這條路卻又難免要造殺孽,不知該如何取舍!”
願誠聞言後想了想,道:“佛法乃是自省之道,小施主能有此一問便足以可見并非從惡之人,衆生善惡有度,七情六欲乃是衆生本性,唯待人須以善爲先,若他人以惡爲報,那麽其最終也難逃惡報,一切因果皆已注定,小施主又何須苦惱呢!”
李浈緊接着又問:“正如這寺外的官軍,或許他們曾守護一方安甯,但如今卻成了瞞上欺下、妄造殺孽的匪軍,或殺或留都無法取舍!”
願誠卻是大笑道:“小施主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諸法無我,諸我無相,又有八正道、三十七道品,皆以勸人自謹爲本,殺孽惡報,均在乎一念之間,如能棄惡從善自然佛心未泯,若執迷不悟又造殺孽,惡報也終将而至!”
正在此時,隻見嚴恒再度闖了進來,隻是這一次其神色顯得異常緊張。
“大郎,是神策軍的人!”
“什麽?”李浈聞言頓時起身訝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