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德裕的指引下,周規獨自踏入州獄,而蕭良早已被獄卒提前引入另一間牢房。
四目相對,蕭良沉默良久。
“蕭侍衛,下官乃内侍省主事周規!”周規叉手行禮,語氣之中竟是充滿恭敬。
蕭良隻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下官此次奉旨前來傳召您與少郎君進京待三法司會審!”周規又道。
而蕭良也依舊點了點頭。
“您難道不問下官因何到此麽?”周規面帶好奇之色。
這一次,蕭良搖了搖頭,面帶蕭索開口說道:“某有負聖恩!”
周規聞言一愣,而後随即笑道:“難怪下官臨行之前義父交代說與蕭侍衛說話不必拐彎抹角,說得多了反倒惹其生厭!現在看來倒是下官唐突冒犯了!”
蕭良聞言擡起頭看了周規一眼,問道:“義父?你說的是王翰青?”
“正是!”周規笑道。
“算起來也有十幾年未見了,他可還好?”蕭良問。
“義父現已是内侍監,深得陛下恩寵!”
蕭良點了點頭道:“是啊,如今陛下在宮中能信得過的人也隻有他一個了!”
周規聞言輕輕點了點頭,而後正色說道:“蕭仲離聽旨!”
蕭良聞言緩緩起身,正要準備跪倒,卻隻見周規趕忙阻止道:“蕭侍衛且慢,陛下特意吩咐您無需跪拜!”
“謝陛下!”蕭良點了點頭說道。
“十一年了,朕讓你受苦了!望你莫要怪朕心狠,隻是朕坐上了這個位子,許多事都身不由己,回來吧仲離,朕需要你的幫助!”周規逐字逐句地說道,說完之後目不轉睛地望着蕭良。
“蕭侍衛,接旨吧!”周規說道。
“臣蕭良接旨,謝恩!”蕭良的臉上顯得神色頗爲複雜。
“李浈呢?陛下爲何沒有提到李浈?”蕭良終于忍不住問道,這在其看來已經完全超出常理之外。
周規莞爾一笑,沖着長安城的方向叉手行禮,口中道:“陛下自有定奪,蕭侍衛又何必杞人憂天!”
蕭良聞言神色略顯黯淡,沒有再說話,隻輕輕地點了點頭。
“委屈蕭侍衛暫回牢内,兩日後太尉自會安排精騎護送您前往長安!”
待蕭良離去之後,周規的臉上現出些許無奈,任誰也不會想到當年那個聞名天下的劍客此時此刻竟身處牢獄,或許周規多少能體會到一些蕭良此刻的心境,但卻不是全部。
當周規突兀地出現在李浈面前時,李浈眨着一雙大眼看了看周規,而後訝異道:“你是宦官?”
周規聞言一愣,而後同樣訝異地問道:“少郎君如何得知?”
“因爲你沒胡子啊!”李浈理所當然地答道。
周規:“”
“内侍省的?”李浈緊接着又問。
周規再一次目瞪口呆,“這你又是如何得知?”
李浈翹着腳靠在胡床之上懶洋洋地答道:“荊南的監軍使我見過,不是你這樣,所以你肯定是朝廷來的了!”
周規不由得朗聲大笑,道:“咱家乃是内侍省主事,說起來也年長少郎君幾歲,但若論起這裏,咱家真是自愧不如啊!”說着周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
“既然内侍省來人,難不成驚動了陛下麽?”李浈随口問道。
周規笑而不語,隻靜靜地看着李浈。
李浈見狀頓時心中一緊,而後豁然起身一臉驚恐地問道:“這位主事,你莫要告訴我此事真的驚動了陛下?!”
周規點了點頭,笑道:“少郎君怕了?”
李浈聞言頓時驚得面色入土,一屁股坐回到胡床之上,口中連連嘟囔道:“完了完了,這次是真的完了,連皇帝老爺子都驚動了,死定了死定了!”
“少郎君剛剛說皇帝什麽老爺子?”周規不解,實在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好是壞。
此時的李浈腦中一片空白,哪裏還聽得到周規的話,隻顧在胡床上胡言亂語嘟嘟囔囔,俨然一副失了神的模樣。
周規見狀頓時也吓得面色慘白,這次來江陵府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大皇子,卻不想該說的一個字還沒說,便将其吓得魔怔了,這個罪名自己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陛下砍的。
一念及此,周規更是吓得冷汗淋漓,想叫人卻又不敢叫,口中連連央求道:“少郎君切莫吓唬咱家,陛下,陛下絕不殺你!”
話音剛落,便隻見李浈瞬間安靜了下來,歪着頭望着周規,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咱家哪有膽子撒這個謊!”周規伸手抹了一把額頭滲出的汗水,驚魂未定地答道。
“爲何不殺我?”李浈緊接着又問。
“因爲”說到這裏周規臉色一變,頓時有種被騙的感覺。
“因爲什麽?”李浈顯得有些迫不及待,萦繞在心頭的那個謎團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因爲,因爲少郎君本就沒有殺人啊!”周規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當即話鋒一轉,神色卻顯得有些慌張。
“我是沒殺人,但我渎屍了,渎得一塌糊塗那種!”李浈不依不饒,但心中卻有一個念頭瞬間閃過,但也僅此而已,因爲這個念頭就連自己都覺得太過狗血。
周規此時想哭的心都有了,苦着臉央求道:“少郎君莫要再問了,下官隻是奉命而來,見少郎君無礙也便放心了,您方才所問之事還是待您到京城後自然有人解答!”
說罷之後周規竟是倉皇奪門而逃,隻留下一臉陰笑的李浈獨守牢房。
待周規走後,李浈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有些僵硬,他不知道周規是奉誰的命,隻知道背後這個人一定與自己的身世有關,而且必定爲朝中要員。
想到這裏,李浈突然覺得一陣心痛,不禁哀嚎一聲:“尼瑪!老子不會是宮裏某個閹割之前宦官的兒子吧!”
待得周規走出州獄後,李德裕望着周規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禁詫異道:“周主事何故如此驚慌?”
周規聞言連連擺手,道:“太尉确定李浈隻有十六歲?”
李德裕點了點頭:“這等事情老夫豈會搞錯!”
周規驚魂未定,此時此刻終于體會到了禍從口出這四個字的恐怖之處,若非自己方才提早察覺到李浈爲自己設下了一個圈套的話,此番回京隻怕是要人頭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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