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之後,李德裕緩緩起身,轉而望着園子深處的那一片漆黑,“若這蒼天能再給老夫二十年,老夫必讓這大唐再複開元之盛世!”
李承業聞言後陷入沉默,不知爲何,他的眼中竟閃爍着點點晶瑩。
“這奏疏,武正明日尋個可靠的人三百裏加急送到尚書省鄭義敬手中,而且千萬要記住,一定要他親自交到義敬的手上!”
翌日。
三司使正式于江陵府衙門開審劉睿一案,但就當李景莊三人各自落座後,還未帶上人犯便隻見莫三帶着兩隊身披甲胄,腰挎橫刀的步卒在衙門口擺開陣勢相對而立。
從其裝備服飾來看這些顯然都是嚴朔的親衛牙兵,雖不說是百戰老兵,但也個個都是從一場又一場戰鬥中存活下來的老兵,隻往那裏一站,便有一股無形的殺意彌漫開來。
李景莊三人見狀自然怒不可遏,當即下堂走至莫三跟前,怒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闖衙門大堂!”
莫三聞言看也不看三人,雖然身材算不上高大威猛,但常年習武的他,又加上一身鐵甲,站在那裏也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見莫三不說話,裴田更是怒火中燒,指着莫三鼻子罵道:“大膽匹夫,安敢”
锵——
話未說完,莫三腰間的橫刀瞬間出鞘,也不說話,隻是那麽握在手中,目光倨傲地盯着裴田。
裴田頓時面色一變,竟不敢與莫三的目光對視,而後一甩衣袖轉身回到大堂。
而鄭林見莫三面色不善,自然也不敢多言,畢竟這裏是江陵府,不是長安。
而一向耿直的暴脾氣李景莊此時卻是會心一笑,與方才那義憤填膺狀竟是判若兩人。
莫三收回自己的目光,将橫刀回鞘重新跨立站好,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恢複了先前的鎮靜,但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是多麽激動。
讓一名長安朝廷來的從七品官員懾服于自己的目光之下,這對以前的莫三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現在他想了,而且還這麽做了,這一刻他終于找回了自己失去已久的自尊。
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劉府中任人喝罵的小人莫三,而是一名大唐郡兵,堂堂正正的兵,不彎腰屈膝的兵。
隊正莫三。
片刻之後,在法曹劉正的陪同下李德裕緩步而來,走至衙門口時,莫三以及衆步卒對李德裕颔首行按刀禮,李德裕微微點頭回禮,對莫三說道:“三司使審案,一切閑雜人等回避,爾等好好守着,若遇到那些不守規矩者務必拿下,可莫要折了咱江陵府的臉面!”
“使君放心便是!”莫三回應道,而後沖李德裕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李使君,這是何意?”不待李德裕進門,裴田一臉不悅地問道。
“呵呵,裴使君莫要見怪,近來江陵府總有些刁民鬧事,讓他們守在這裏周全些!”李德裕笑道。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不過是一句敷衍之詞,但無奈這是人家的地盤,裴田縱有千般不快也不敢再糾纏下去。
原本應該是李承業到場陪審,但因避嫌不能在場,而江陵府少尹之職又長期空缺,法曹劉正的級别又不夠,不得已之下隻得李德裕親自出馬。
“既然如此,那便帶人犯吧!”裴田強壓着一肚子怒火說道。
裴田的品階爲從七品,又是刑部員外郎,而李景莊與鄭林二人均是從八品,所以自然裴田爲主審。
少傾,衙役将蕭良帶了上來,見蕭良手無枷鎖,足無鐐铐一身輕松地走了進來,裴田不禁皺了皺眉頭,正想因此責難,但見李德裕一臉的笑意地正看着自己,當即也沒了說下去的勇氣。
“來犯何人?”裴田問。
“蕭良!”
“所犯何罪?”
“殺人?”
“殺誰?又爲何殺人?”
蕭良本就沉默寡言,裴田這接連不斷的問題使得蕭良頓生反感,随即閉上嘴巴不再回答,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本官問話因何不答?”裴田怒道。
蕭良看了看裴田,将頭扭向一旁。
“你!若不用刑你還不知何爲國法!來人,杖責三十!”裴田怒聲叱道。
但話音方落,便隻見李景莊開口說道:“不可用刑!”
“爲何不可?”裴田氣急敗壞地問道。
“嫌犯早已認罪,此時再用刑有失法理!”李景莊不緊不慢地說道。
“哎,李禦使此言差矣,既然我等受命重審此案,那麽便應重新審理,嫌犯閉口不言自然可以用刑,用得,用得!”鄭林在一旁糾正道。
“哦?若依鄭評事的意思,那麽先前嫌犯認罪的事實也不做數了?若是如此的話,自然可以用刑!”李景莊一闆一眼地說道。
聞言之後,鄭林頓時語塞,因爲如此一來的話那麽就意味着所有的程序必須重新再來一次,包括指定仵作驗屍、調查、取證、而後再與相關人等求證,最後再審嫌犯、簽字畫押,這才算是正常的套路。
雖然在中晚唐時節度使把握軍政大權,但一些尚在中央權力範圍内的藩鎮,在某些事件上還是由朝廷監管處置,而且經過武宗一朝的鐵腕政策後,各藩鎮對待中央的态度也變得更爲謹慎。
此時既然李德裕申請了三司會審,那麽此案審理的過程和結果便直接由朝廷接管,所以一旦重新走完這套程序的話,怕是沒有多半個月無法結案,而且即便結案後還要再呈報三司,最終由三司在最終的判決書上簽了字後才能正式行刑。
而白敏中的交代是從速處理,所以自然也便違逆了白敏中的意思,裴田與鄭林二人擔不起這個責任。
隻見二人臉上青白不定,而後裴田終于開口說道:“也罷,既然嫌犯已供認不諱,此時又無異議,自然無需再審,将蕭良帶下,傳李浈上堂!”
少頃之後,隻見衙役又帶着李浈走了進來,走到門口時,莫三咧嘴一笑,道:“少郎君放心便是,有小的在,這裏沒人敢把您怎麽樣!”
李浈先是一愣,而後望着铠眀甲亮的莫三連連咋舌:“啧啧,果真還是不一樣了,隊正,莫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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