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頭看着他，目光很淡，雖然不至于冷漠，卻也沒有絲毫的溫情，聲音也是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喜怒哀樂仿佛都與她無關，“關于樂樂，我希望你以後如果想帶他出去的話，先和我說一聲。”
黎墨凡愣了愣，神色詫異道，“你不反對我和樂樂見面了？”
“反對有什麽用？”和自己的孩子做在這件事情上做抗争，輸赢又有什麽意義。
顧念晨不得不逼着自己正視一些問題，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樂樂已經八歲了，即便是隔了四年沒見，他再次見到你，對你的感情也沒有因爲時間而變淡，既然我沒有辦法改變事實，也隻能接受。”
黎墨凡眼裏浮出喜色。
顧念晨接着說，“樂樂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懂事，他明白的事情多了，對于一些事情的渴望也就會越深。”
“我知道他很想很想有個完整的家庭，很想我們在一起，我考慮了很久，希望可以爲了他做一些嘗試和改變。”
黎墨凡心跳驟然加快，“你說的嘗試和改變是……”
顧念晨深吸一口氣，有片刻的遲疑，然後慢慢說道，“你搬過來，按照樂樂所希望的，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
黎墨凡震驚的看着她。
顧念晨詳細一步的說，“你也别想多了，隻是演戲而已，一切都是爲了讓樂樂開心，這并不代表我就原諒了你。”
黎墨凡欣喜若狂。
這是他沒有料到的意外之喜，因爲來的太快太突然，他有一種置身夢中般不真實的感覺。
“你真的願意讓我搬過來？”
“我隻是爲了樂樂。”她再一次強調，說完，一臉不耐煩的表情，蹙了蹙眉，“好了，談話到此結束，你可以離開了。”
顧念晨絕不會想到，她和黎墨凡的談話結束兩個小時後，當夜，黎墨凡就迫不及待的搬過來了。
深夜十二點。
她剛進入夢鄉，就被大門外的鈴聲吵醒了。
尖銳又刺耳的鈴聲，宛若一隻無形的大手，粗暴無禮的将她從夢境裏扯回現實。
鈴聲還在繼續……
顧念晨擰開台燈，一看時間，已經到了淩晨。
在好不容易睡着後不到一個小時，就被人從睡夢裏吵醒，她的心情有多差，可想而知。
等從視頻裏看到停在大門外的蘭博基尼時，顧念晨更是一肚子氣，沉着臉打了電話給黎墨凡，不等他開口，便噼裏啪啦的罵了一通，“黎墨凡，你有病是不是，深更半夜的，你到底想幹什麽？你知不知道吵醒别人睡覺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
“念晨，你同意我可以搬過來的。”車廂内，黎墨凡唇角微揚，心情頗好，臉上不見一絲倦色，反而是一臉神采飛揚的表情。
他從未覺得夜色竟然也可以如此美好。
這一夜，仿佛所有的事物都變得可愛起來。
月光是美麗的，夜空是美麗的，路燈下的樹影也是美麗的……
他的行禮并不多。
幾件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行李箱都沒能裝滿。
他是個很懂得把握時機的人。
生意場上如此，情場上更是如此。
他深深懂得機會若是不及時把握，很有可能會稍縱即逝。
顧念晨雖然同意他搬過來，但也極有可能一夜之後，她又改變了主意。
打鐵要趁熱。
這麽好的機會，哪怕是多等上一分一秒，也是浪費和冒險。
“我可沒有讓你今晚就搬過來。”顧念晨咬牙切齒的低吼道。
黎墨凡稍稍停頓幾秒，然後語氣平靜道，“你也沒有說過今晚不可以搬過來。”
顧念晨怒極反笑，“所以，你就選擇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按響我家門鈴，哪怕是會吵醒我和樂樂睡覺？”
她一肚子鬼火，還帶着起床氣，不等他開口，便怒氣沖沖的說，“黎墨凡，你就一直在外面等着吧，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
“還有，你要是再按門鈴吵到我的話，我就收回之前的話，你以後都不必搬過來了。”最後一句威脅的話說完，她便挂了電話，又倒回了床上。
然而被吵醒後，先前的一點睡意都消失的幹幹淨淨，無論她怎麽努力催眠自己，大腦依舊很清醒。
啪嗒啪嗒……
隐隐約約的，仿佛有腳步聲從她門邊經過，但很快，又聽不到了。
約莫十分鍾後，樓下傳來了更大的動靜。
先是有閃光燈的燈光映照在窗戶上，等顧念晨覺得疑惑起身去看，往下的閃光燈卻又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她的幻覺而已。
直到樓下的動靜越來越大，聽到了有人上樓的聲音，顧念晨才感覺到了不對勁，等她出了卧室，往走廊上一看，差點就被氣的吐血。
黎墨凡牽着顧臣，拖了一個行李箱，剛好從樓梯間走出來。
一大一小有說有笑，顧臣那一臉眉飛色舞的高興勁，就連在面對他最愛的食物時，也不曾見過。
剛才，居然是小家夥偷偷跑去給黎墨凡開門了。
顧臣第一個看見了顧念晨，愣了一下，眼珠一轉，小臉上就已經帶上了讨好的笑，先是甜甜的，拉長聲音的叫了一聲，“媽咪……”
然後撒開手便朝顧念晨飛奔過來，甜言蜜語接着轟炸過來，“媽咪，爹地說你讓他搬過來和我們住在一起，媽咪，你真的好好哦，樂樂愛死你了。”
小家夥悄悄擡頭，察言觀色了一會兒，又笑嘻嘻的說，“媽咪，現在都好晚了，我們早一點讓爹地收拾好，然後早一點睡覺好不好？”
說完，轉身對着黎墨凡擠了擠眼睛，“爹地，快過來啊，媽咪在等着你呢。”
雖然顧念晨同意他搬過來，但黎墨凡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兩人約定，在顧臣面前，過去的一切恩恩怨怨就暫時放下，盡力的扮演一對相敬如賓的父母。
黎墨凡搬過來後，可以和她同住一間卧室，但隻要等顧臣睡着後，他就必須去另外的房間過夜。
這一點，黎墨凡是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能夠有機會和她朝夕相對，守護在她們母子身邊，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
取得她的原諒，是個漫長不易的過程，隻有一步一步慢慢來。
而這份耐心，他已經做好準備。
黎墨凡的東西極少。
幾件衣服，一些男性日常用品，衣帽間十分之一的位置也沒有占到。
顧臣舍不得睡覺，一直到他收拾好了，還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的盯着他，生怕一眨眼，他的爹地就會不翼而飛。
“爹地，樂樂明天早上醒過來，你還會在這裏嗎？”顧臣會害怕擔憂不是沒有原因的，黎墨凡出現在他的世界裏，又無聲無息的離開過兩次。
他真怕一睜眼，他的爹地又會蒸發了。
下一次再見面，又是什麽時候呢？
黎墨凡眼裏流露出一絲自責，将他抱起來，親了下他柔軟的小臉，“嗯，爹地明天還要送樂樂去上學。”
顧臣卻覺得還是不放心，吊着他的脖子，小臉在黎墨凡微微有些紮人的胡子上磨蹭了下，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爹地，你今晚可以跟樂樂一起睡嗎？”
他的聲音可憐兮兮的，眼裏不由得帶了點委屈，“樂樂從來都沒有跟爹地一起睡過……”
黎墨凡的心仿佛被什麽紮了一下。
是啊，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他在他的妻子最需要他的時候，并沒有陪在他的身邊，他在他的孩子最需要他的時候，也沒有陪在身邊。
他不是合格的丈夫，也不是合格的父親，卻還能夠有這樣的機會待在他們母子身邊，這是老天爺賜予他的一個機會，讓他還來得及去改正，去彌補，去珍惜。
“好，爹地和樂樂一起，明天再送樂樂去學校，等放學了，爹地和你媽咪再去接你，回家後，爹地再給你做好吃的，樂樂喜歡嗎？”
“爹地還會做好吃的？”
“嗯，隻要是樂樂喜歡的，爹地都能做出來。”
“那，要是爹地不會做呢。”
“爲了樂樂，爹地可以去學。”黎墨凡抱着小家夥離開了衣帽間，開始抱出一連串誘人的食物名字，““明天爹地給樂樂做一個糖醋排骨，再做一個紅燒獅子頭，咖喱牛腩也不錯……”
顧臣兩眼冒光，饞的忍不住舔嘴，晶亮的眸子裏滿滿的都是崇拜的目光，“哇哦，爹地，你好厲害哦，會做這麽多好吃的。”
“爹地會做的還很多，以後每天就變着花樣給樂樂做好吃的，樂樂開不開心？”
顧臣響亮的回答道，“開心！”
兩人出來，見顧念晨站在外面，顧臣見了她，就高興的說，“媽咪，爹地說明天給我們做好吃的呢，爹地好厲害的，什麽都會做。”
顧念晨目光複雜的看了看黎墨凡，隻是淡淡的應了句，“是嗎？”
顧臣卻很興奮，連連點頭，“嗯，爹地還會做紅燒獅子頭呢，樂樂最喜歡吃獅子頭了。”
已經快淩晨兩點了。
顧臣明天還要上學。
平時這個時候，小家夥早就進入夢鄉，睡的不知道有多香甜了，此時還興奮的跟什麽似的，看樣子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都怪該死的黎墨凡，大晚上的，攪得人不得安靜。
顧念晨闆着臉下達命令道，“樂樂，已經淩晨兩點了，你早上六點半就要起床，還不快去睡覺。”
“知道啦，媽咪。”
顧臣摟着黎墨凡的脖子笑，“爹地，我們快去睡覺吧，不然媽咪會生氣的，她一生氣的話，後果就會很嚴重很嚴重。”
說完，裝腔作勢的總結道，“女人啊，是這個世界上最麻煩的東西了。”
“顧，臣！”顧念晨頭疼的撫額，她真是越來越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了，這些話，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聽來的，還一本正經的說出來，俨然一副情場縱橫多年的老練語氣。
“好啦，好啦，媽咪，我和爹地馬上就去睡，你千萬不要生氣發火，我跟你說哦，女人生氣的多，就會老的很快很快。”
“當然啦，不管怎麽樣，媽咪都會是樂樂眼裏最漂亮最漂亮的女人了，爹地，你說是不是？”
黎墨凡忍俊不禁，凝視着顧念晨的雙眸裏溢出絲絲柔情，含笑點頭道，“嗯，你的媽咪的确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父子兩人十分默契的一唱一和。
顧念晨一怔，隻當什麽也沒看見，将臉别開，沒好氣的說，“還站在這裏幹什麽，快去睡覺！”
說完，退回卧室，将門一關，索性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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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寰亞集團。
顧念晨臉色蒼白的從衛生間慢慢走出來。
跟随她一起的花小彤急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她，見她臉色白的跟紙似的，擔憂不已的說，“念晨，你要不要去醫院看下，你今天都吐了好多次了。”
顧念晨神情恍惚的擡起頭，眼神也是恍惚的。
這個月的例假推遲了一周了。
最近幾年的調養，已經讓她的生理期變得非常準時了。
最多也就是推遲個一兩天，這次竟然延長到一周的時間。
她是有過兩個孩子的人，此刻的身體不适是因爲吃壞了東西嘔吐，還是因爲身體其他方面的不适，她已經能夠區分出來。
當年，她懷上顧臣的時候，也是吐的厲害。
一個多月前的那一夜，她不是沒有做過補救措施，從黎墨凡那離開後，她便就近找了一家藥房買了事後避孕藥。
難道，就連吃了事後避孕藥，也不管用嗎？
“小彤……”顧念晨咬着唇角，忽然抓緊了花小彤的手。
她咬緊了唇，沉默了好一會兒，閉了閉眼，慢慢的說，“我可能是有了。”
這是八九不離十的事情。
雖然她不願猜測成爲事實，但身體的一切異常，都和從前懷顧臣的時候一模一樣。
就連僥幸的心，她也不敢存了。
“有……有什麽？”花小彤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忽然臉色一變，反扣住她的手，在确定四周除了她們再無别人的情況下，才壓低了聲音，驚訝道，“是……是總裁的？”
那一夜……
花小彤還記得那一夜來接顧念晨的人是黎墨凡。
顧念晨絕不是什麽随便的女人，如果她真的懷孕了，算算時間，也隻能是黎墨凡的了。
這種一次就懷上的機率還真不高，就連老天爺也在幫着兩人牽線了。
“現在還不能确定。”顧念晨剛吐了一陣，還覺得有點難受，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當即決定道，“我下午要去一趟醫院。”
花小彤點點頭，“那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