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語涵于是隻能安安分分地窩在秘書處當着她的打雜小妹，季末總結一過，那些貴妃們便絞盡腦汁開始想些别的折騰她的法子，比如在這秋冬交際的當口，竟然有人要她跑去買一支笑臉雪糕。

“爲什麽要吃雪糕，天氣冷了，吃這些對身體不好。”汪語涵下意識問出口，問完就後悔了，她們要做什麽，當然會有千萬個理由。

果然，行政部經理秘書張含芸開口了：“我今天占蔔了一下，牌面上說，我要吃雪糕才能解厄運，那麽你說，如果我有厄運的話，會不會很影響工作呢，那麽你說，如果我影響工作是不是也算是公司的厄運呢，那麽你說，這個雪糕是不是很重要呢，那麽你說，這樣重要的“瑣事”，你是不是應該去辦好呢？”說罷，拿着一張塔羅牌在她眼前晃了晃，仿佛在說，你問的什麽白癡問題。

“知道了。”汪語涵不得不接過錢去買這種不知道哪條街上才有賣的雪糕，心裏卻在說，公司聘請你本生就是個厄運。

可汪語涵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厄運會切實發生在她的身上。等她捏着半化不化的雪糕回到秘書處，秘書處已經炸開了鍋，她還疑心自己記錯了日期，按理說今天沒有例會秘書處不應該這麽熱鬧啊。

正納悶，穿着一身湖水藍短套裝，上面險些包不住胸，下面險些包不住屁股的企劃部協理秘書甄可如已經用食指指着她的鼻尖，并且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罵：“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去買這麽弱智的東西，你知不道你都幹了點什麽，懷瑞招你，簡直就是家門不幸！”

汪語涵并沒有做聲，而是掃了眼張含芸，顯然她臉色也不太好，但卻仍舊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汪語涵見這雪糕也沒用了，索性丢進了旁邊的垃圾桶，然後看着面前盛怒的女人，心想，她真厲害，罵人都能把自己的身份擡得那麽高，家門不幸，她俨然是把自己擡到女主人的位子了。

“發生什麽事了？”汪語涵配合着問。

“什麽事？！”甄可如的音調霎時尖銳了幾分，“看看你幹的好事！”說着一把扯過一頭霧水的汪語涵往影印室走去，指着碎紙機旁的一堆碎紙，“這是我們企劃部秘書室整理好多天整理出來的重要資料，明天經理開部門會議就要用的，你自己看怎麽辦吧！”

“我重新整理。”

“什麽？”大概沒料到她答應得這麽爽快，甄可如明顯一愣。

“我重新整理這些資料，明天上班前交給你。”汪語涵吐了一口氣，認命抗下這個爛攤子，雖然這并不是她的錯，她這一天不是端茶送水就是被支出去買這個買那個，都沒有機會進一趟影印室，要碎了那疊資料，除非她會乾坤大挪移。可事情既然發生了，這個黑鍋，除了她來背，還能是誰，索性直接扛下來，還能節約點時間。

“明天開會出任何問題，一切責任由你負責！”放下狠話，甄可如悻悻走了，隻留下汪語涵一個人，望着那堆資料發呆。

蘇翼飛，我好像真的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就不這麽見義勇爲了，哼哼。汪語涵忿忿地想，然後無力地抱着那堆資料回自己的辦公桌拼拼湊湊，而那些貴妃們，則是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對着她，仿佛在說，看吧，整她真的很容易。

是啊，開會要用的重要資料竟然不存電子檔，被碎也就被碎了，竟然還碎在秘書處的影印室，也隻有她們能做出來。

汪語涵并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抱怨或者自怨自艾，她知道不管說什麽，做什麽，都不會有人像她伸出援手的。她認命地将那堆終于勉強湊在一起的文件，用透明膠粘好，然後疊在一起一份一份開始重新輸入，可等到她能夠拼好這份東西，天色早已經不是華燈初上能夠形容的了。

她伸了伸腰，打算泡杯咖啡暖暖胃再開始輸入，等她從茶水間出來，秘書處的燈卻全亮了，一道纖長消瘦的身影正立在她桌位前，汪語涵認得她，是執行長的首席秘書林如昔，于是趕忙走進茶水間煮了一壺咖啡，朝她端過去。

“林小姐，要不要試試咖啡，前些日子從墨西哥運來的咖啡豆，真的很香哦。”

“你倒真是會苦中作樂。”林如昔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她桌上的一大疊資料。

“呵呵。”汪語涵幹笑兩聲，将餐盤放下，倒了一杯咖啡遞給她，“林小姐也在加班嗎？”

“隻是回來拿個東西，不過，你好像又被整了？”

林如昔接過咖啡，惬意地抿了一口，果然很對味。

“你真直接。”汪語涵瞪了她一眼，兩人相視而笑，沒來由的，她覺得林如昔和她的氣場很合，第一眼見她，就感覺分外親切，雖然目前來看，身份差距懸殊，她卻願意用對待朋友的語氣同她說話，汪語涵覺得窩心極了。

“既然享用了你的咖啡，那麽我來幫你吧。”說着便開了旁邊的一台電腦，并攤開手示意汪語涵把需要她輸入的那份資料交給她。

“這……你不用回家嗎？”

“孤家寡人，多晚回家都沒差别，快，不然我後悔了你明天就别想交差了。”

“啊，不要！”聞言趕緊分出一部分資料交給她，然後無比委屈地看着她，“林小姐，我不能沒有你！”

“叫我如昔吧，林如昔，我的名字，如今的如，往昔的昔。”

“好，如昔，我叫汪語涵，語言的語，涵養的涵。”

兩人默默記住對方的名字，默契地開始處理那堆要人命的資料，靜谧的空間裏，隻有偶爾短暫的詢問與交流和咖啡的香氣，顯得安甯靜好。

汪語涵從小到大很少有知心朋友，小山雞算是一個，蘇娜也算一個，隻是她們更像是她的妹妹，而她一直渴望有一個，能像林如昔一般的，難過的時候彼此吐吐苦水，有困難的時候彼此協助，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偶爾一個眼神交彙，就能懂彼此心意。

很久之後，汪語涵想起那個在燈光下快速敲打鍵盤，一派甯和的女子，才發現，有些人要悄無聲息地滲入你的生命，是毫無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