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幫我把這份文件拿去影印。/”貼了亮片的指甲率先蹿入眼簾,然後是兩根青蔥玉指,正漫不經心地捏着文件夾,來人長着一張狐媚的臉,細長的眉毛在不屑地向上挑動時,顯得有些兇狠。
倒真是美人胚子,隻是這種眉形的人,不太好相處。
汪語涵在心裏暗忖,臉上仍一派溫和:“好的,請問還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
正在把玩指甲的美女斜斜睨她一眼,好像對這種逆來順受的人頗不待見,冷哼了一聲:“一式三份。”然後頭也不回走開了。
“什麽玩意兒!”
美女走開時的嘟囔聲清清楚楚地飄進了她耳朵裏,汪語涵笑着搖了搖頭,将散亂排布的文件悉心整理好,才開始影印。她們的敵意太明顯了。
這也難怪,在天宇她是受到特别關照的總裁秘書,在這裏,她什麽也不是。充其量隻是一個被執行長直接流放到秘書處打雜的“空降人員”而已。說起來,空降人員大多風風光光,像她這麽凄涼的,也真是少見。
這裏是位于懷瑞國際大廈十樓的秘書處,一百平米有餘的空間包含一間小型會議室、一間專用茶水間、一間影印室以及半作辦公半作休閑的活動區,懷瑞各個管理層人員的秘書以及秘書助理都聚集在這裏,不過,大多數情況下,她們都待在各自上司的身邊處理公務,在每個部門,也都秘書的專屬辦公區,隻有每周三次的部門例會,這裏才會有百花争豔的景象。
懷瑞的秘書處一直被外界好事的人喻爲“後宮”,想來也真有道理,這裏清一色的女秘書,容貌儀态都不俗,要說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也大有人在,而且這兩天觀察下來,她發現,這裏的人自有一套規矩又或者說是等級制度。誰有位子,誰沒有位子,誰的座位好一些,誰的次一些,誰能夠穿得妖冶一些,誰又不能太過招搖,甚至是茶水間裏杯子的排放,都有一番講究。比如,她聽說活動室東南角靠窗的視野極佳的一塊區域,就是專爲執行長的秘書林如昔提供的,其他秘書的地位則又跟她們頂頭上司的地位有着密切關系了,而一些類似秘書助理這樣的職位的則根本沒有自己的位子,隻能在開會時露一下臉罷了。剛才将文件交給她的那個,是業務部經理的直屬秘書,想來地位是比較高,所以才敢将妝畫得那麽精緻,将職業裝穿得那麽性感。
而她這樣的,應該算是進宮第一天就被打入冷宮的吧?汪語涵看着自己白體恤、牛仔長褲、圓發髻的裝扮,活像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一陣苦笑。
這就是打雜小妹标準的打扮吧。
這時影印機停止了運行,汪語涵将影印好的文件分派成三份裝訂好,沒有多想,走出了影印室。她得在那名美女沒有發飙前把東西交給她,沒辦法,誰讓别人是貴妃,而她隻是個伺候人的小宮女呢,還是被皇上親自下旨冷藏了的小宮女。
其實,她深深知道,在懷瑞,她這個職務的存在根本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每個秘書都有自己的助理,有的,甚至有一大票助理,一個業務部經理的秘書要影印文件,還坐電梯上到十樓,再讓她幫着印了,這不等于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麽?
可自從她進入懷瑞,蘇翼飛親自領着她空降秘書處抛下一句:“以後她負責秘書處所有瑣碎事務。”開始,這種“瑣碎”的事情幾乎就沒有斷過,甚至财務部經理的秘書想喝一杯十條街外才有得賣的豆花,都會駕臨秘書處,雲淡風輕地朝她飄一句:我想吃馮婆婆豆花,四點前能送到我辦公室吧?
這兩天來,汪語涵非常的忙也非常的累,下班一回到家,沖個澡倒頭就睡了,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更沒有時間去想,蘇翼飛爲什麽要這麽對她。
她好累,連反抗都累。
不過這樣也好,讓别人來看她的笑話,總比他自己來羞辱得好,至少心不會像被針紮一樣難受。
這樣一忙,就忙了一個禮拜,唯一的變化是,幾乎整幢大廈的人都知道了秘書處新來了一個打雜小妹,是執行長親自指派的,姿色普通,話少,而且像機器人一樣耐用。
蘇娜把這些繪聲繪色地描述給汪語涵聽的時候,汪語涵正在研究一種荷蘭咖啡豆的研磨和泡制方法,沒有辦法,這裏很少有人肯喝速溶咖啡,隻除了她旁邊一張小臉鼓得像皮球的蘇娜。汪語涵對她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乎,并且從旁邊的小櫃裏,把自制的小糕點拿出來遞給蘇娜,隻見她一雙大眼倏地一亮,幾乎要感動得熱淚盈眶。
“涵姐,你真的是天使,哦不,仙子……仙子啊……唔,這個紫米糕真的很贊!”蘇娜咬了一大口糕點,含糊不清地說着,嚼了幾下,使勁咽了下去,然後繼續憤憤不平道,“那幫臭狐狸真的很過分诶,像我們頭,天天都在辦公室裏琢磨着要怎麽奴役你,涵姐,你真的一點都不生氣哦?”
“這是我的工作啊,不是麽?”
汪語涵聳了聳肩,然後把她推出了茶水間,笑道:“饞貓,該上去工作了,不怕被你們頭查勤啊。”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還是你覺得姐姐我連保護自己的智力都沒有了?”
“怎麽可能,涵姐可是我們台大廣告系的傳奇啊!”蘇娜還想說些什麽,然後看到汪語涵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便乖乖閉上嘴巴,樂樂地一手抓一個小甜點走了。
汪語涵看着她的背影,心裏流過一陣暖意,真好,至少在這裏,還有真心待她的人。這個小學妹,真希望她能一直這麽地單純快樂,不要被這裏的環境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