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霧霭沉入了地平線之下,鹹蛋黃一樣的太陽從海的那一頭升上來,窗台上,冰冷了幾個小時的手機屏在這個時候終于再次亮了起來,窗邊的少女慵懶地接起手機,電話另一頭,一道粗厚的男聲正焦急地向她彙報情況,少女在心裏隐隐一笑,一雙素手緩緩拉上了薄紗窗簾,稀薄的陽光在她的側身灑下細碎的陰影。
她從來都知道,這世上沒有能夠難倒她的事情。
與此同時,在離她所在的豪宅數十裏以外的貧民小區裏,蘇翼飛正氣悶地對着一盤白土司和一杯熱牛奶,惹他生氣的當然不是這看起來相當簡單的早餐,而是它們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原因是——那隻麻雀落荒而逃了,而且是趁着他洗漱的時間随随便便弄了點早餐,就把他打發了。
但讓他最最氣悶的事情是,她竟然說要把第一次獻給岑睿文,天曉得這丫頭到底有沒有對那個書呆子死心,不行,這樣讓她一個人去學校,不是等于把小綿羊親手送到大灰狼的嘴邊嗎?
蘇翼飛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他擔心的事情下一秒就會發生,餐桌上的早餐漸漸模糊起來,他的視線裏,取而代之的是汪語涵一臉嬌羞地靠在一個高大男子懷裏巧笑倩兮的模樣,她溫潤的紅唇緩緩開啓,柔柔地喚了一聲别人的名字……
突然間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蘇翼飛的思緒,幸好它響的及時,不然他一定已經在自己的假想裏殺了那兩個人!
“什麽事?”他悶悶地問道,語中的不耐顯而易見。
電話那頭的人仿佛早已習慣了他多變的個性,沉聲将情況傳達給他。
“嗯。”他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便挂斷了電話,披上外套,走出了小公寓,那陰冷的面容,連十二月的寒風都自愧不如。
老大,黑鷹門又有動靜了……
這是小山雞在電話裏跟他說的事情,他知道向來視他爲眼中釘的唐鷹,經過上次的重創之後,隻要一逮住機就一定會回擊的,但是他沒想到會那麽快,這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現在一點兒也不想跟黑鷹門那幫家夥玩下去了,他隻想安安穩穩地考上台大,然後履行合約上的内容。
炫色的跑車開過清晨的校園,冷冬靜如死水的空氣中還是激起了一片驚叫聲,蘇翼飛冷漠地從這此起彼伏的聲浪中穿梭過去,他知道自己向來都不缺少愛慕者,也從來都不屑于讓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進入他的視線。
他像一尾高傲的魚,毫不留情地穿過妖娆的水草,在她們失落的輕歎聲中走進了學校最東頭的那棟大樓,明亮的玻璃牆讓它看上去就像一棟高級辦公樓,然而事實上,這不過是一棟普通的教學樓而已。
蘇翼飛平靜地走上樓梯,穿過回廊,他所在的教室在走廊的末端,一路上,不斷會有人給他讓路,他們用一種或豔羨或膽怯的眼神打量着這名不常在校園裏出現的同學又或者說是風雲學長,在以往的很多個日子裏,當人們談論起他,不外乎超級有錢,超級帥,超級酷,超級猛,超級……就連這棟與整個學校格格不入的豪華大樓,聽說也是蘇家出錢造的,他被一種與生俱來的閃亮光壞籠罩着,而他們,不過是看到光亮就到處亂竄的一群蛾子。
見到教室門口昂藏的身影,鴨蛋細細的一雙綠豆眼瞬時變得晶亮,他像在沙漠上行走了許久的人突然看見水源一樣朝蘇翼飛奔過去:“老大,你可算來了,剛才黑鷹門那幫兔崽子差點劫持了小山雞!”
聞言,蘇翼飛淡淡地掃了一眼小山雞的座位,見她安然無恙,便轉過頭問鴨蛋:“他們人呢?”
“已經走了,今兒這事真奇怪,那些小喽啰想動手,但是被唐鷹叫住了。”
“哦?”
“要我說唐鷹那厮肯定又在搞什麽鬼!”
狐疑地聳了聳肩膀,他走到自己的位子拉開椅子坐下,跟在身後鴨蛋即刻從旁邊座位抽了一本下堂課要用的課本放到他桌面上,書的主人隻是怯怯地一看,沒敢作出聲來。
不久後,第一堂課的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鴨蛋靜靜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還不時地觀望着蘇翼飛的動靜,朋友多年,讓他能略微猜測出,蘇翼飛平靜的表象下隐藏着一股淡淡的不安。
這是爲什麽?鴨蛋有些搞不明白地鎖了鎖眉頭,這樣的蘇翼飛太不像他那個身中數刀都不會吭一聲的老大了。
而蘇翼飛隻是直視着不遠處的黑闆,仿佛沒有感受到周圍朝他投射過來的熱切目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視線仿佛已經穿過厚厚的黑闆,看到了數個月後,他與心愛的人攜手走過夕陽西下的街頭時的浪漫景象。
然而,那美到不可方物的景象裏,似乎總有一小塊無法觸及又無法避免的黑暗角落,讓他感到惶惑。
鈴聲過後,任課教師姗姗來遲,他春風滿面的笑臉讓一教室的人都誤以爲他中了****彩,直到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少女露出臉來,朝衆人優雅地一笑,大家才緩過神來,像約好了一般,齊齊吸了一口氣。
“這位是我們的新同學,大家掌聲歡迎!”
任課教師從一接到這個消息後就有些樂不可支,他用興奮地有些發抖的聲音向大家介紹着身邊的少女,然後輕聲地提醒她,“做個自我介紹吧。”嗓音溫潤如水。
“大家好,我叫藍婉兒。”少女微微鞠了一躬,展示出一派優雅風範,當她擡起絕美的臉,那一雙粲然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教室後排那名白衣少年,接下來的話,仿佛隻說給他一個人聽:“我會成爲大家三個星期的同班同學,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