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路上行人匆匆。
他獨步行走在深夜的台北街頭,任雨水沖刷他的身體,步履蹒跚,如一縷幽魂。
他忘記自己走了多久,意識已不受自己的控制,身體仿佛成了一具沒有靈肉的機器,他隻知道他的目的地還沒到。
當他終于走到這棟破舊公寓前,他雙眉一皺,她就住在這種地方嗎,這種風吹就倒的地方。
好在夠破舊,沒有保安阻攔,他沿着昏暗的樓梯往上走,沉重的腳步在樓道裏響起空洞的回聲。
一直往上走,一直往上走,他恨自己走得太慢,但雙腿灌了鉛一樣不聽使喚,他咬牙,告訴自己不能倒下,他還沒有見到她,還沒有問她爲什麽,他不能倒下。
四樓,并不高的樓層,走到這個高度,卻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隻猶豫了片刻,他倚在那扇門邊扣了三下門。
是誰?
汪語涵向來淺眠,聽到敲門聲,騰地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睡眼,摸出眼鏡戴上。
開了燈走到門邊,正要轉動門把卻猶疑了。
這邊的治安并不好,龍蛇混雜,大半夜的,會不會是入室盜匪什麽的?于是随手抓了跟鉗煤球的鐵叉防身,才膽戰心驚地将門打開。
“你?!”
汪語涵一驚,手中的鐵叉掉到了地上,發出悶悶的重音。
“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
做夢都想不到是他,他居然大半夜找上門來了,爲什麽?因爲她是自己走的,而不是被他攆走的?
“我想知道的,還會沒辦法嗎?”蘇翼飛故作輕松地回一句,“不請我進去嗎?”
“哦,請。”
汪語涵這才回過神來般讓開,待他走進去,忽然腦海裏又蹿出個詞來——引狼入室。
但這匹狼真的很狼狽,跟個雨人似得,想必剛才淋了不少雨,周身的衣服褲子都緊緊地貼着身體曲線,他走過的地方,拖出了一道長長的水痕。
他是來她這裏躲雨的嗎?
汪語涵納悶地想着,引他在沙發上坐下,又趕忙從浴室拿了條幹毛巾給他:“你先擦擦,我去給你泡杯熱茶。”
他不以爲意地接過毛巾,看着她忙碌穿梭的身影,僵硬的臉挂起了安心的笑容。
“不好意思,家裏沒有茶葉了,隻好喝白開水了……睡着了啊。”她端着老式瓷杯走出來,卻發現他已經平躺在沙發上,“這樣睡會感冒的,醒醒啊,先把衣服換了。”
推推他,似乎已經睡熟了,怎麽也搖不醒,于是隻好把杯子擱在茶幾上,坐在他邊上打量他的睡姿,他睡着的時候像隻無害的小動物,睫毛如羽扇,剛毅的鼻部線條也柔和了許多。
“哎,到底隻是個孩子啊。”
她歎了口氣,硬着頭皮去隔壁借衣服,家裏十多年沒有出現過男人的身影,更不可能有男人的衣服,這深更半夜的,除了去借廖爸爸的衣服,也真沒别的法子了。
本以爲會被廖媽媽數落,結果不但借了一套衣服給她,還硬是塞了個防狼器給她,說是以備不時隻需,真是讓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