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又亮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窗外依稀有鳥鳴聲,并不如書中描繪的婉轉,反而有些嘈雜,這貧民區的鳥叫聲,或許真如人們說的那樣,要顯得貧賤一點。
汪語涵将酸痛的身體困難地翻轉過來,伸手探進枕頭底下,那厚實的一沓錢還在,于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是昨天那位先生執意留下的,說是太太的一點小心意。
有錢人的小心意,是多麽貴重啊。
那位姓李的先生說,早上九點會過來接她,汪語涵習慣早起,起來的當口離九點還有一段時間,草草地洗漱完,整理行李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是真的寒酸,除了兩套換洗衣物,她幾乎沒有能帶的東西。
整理行李的空檔,汪語涵想起了自己在曼珠沙華煞有其事地許諾的樣子。
不知道蘇翼飛再見到她會有什麽反應,會不會恥笑她言而無信呢,想來會的,這麽好的譏諷她的機會,那個臭小孩才不會放過呢。
但是婆婆的醫療費用真的不是她能夠負擔起的,她也清楚假期越來越短了,她找到工作的機會也越來越小,但婆婆的治療是刻不容緩的,她怎麽可以因爲自己的膽怯而讓婆婆有生命危險呢?
何況這是蘇夫人讓她去的,想必岑校長一定又幫她說了許多好話,岑校長已經幫她很多很多次了,她更不能再辜負岑校長的用心良苦。
汪語涵終于給自己做好思想工作,開始坐在客廳等李秘書前來接她。
李先生十分準時,房間裏老舊的時鍾響了九下時,他便來敲汪語涵家的木門了,汪語涵提着行李跟他下樓,感覺就好像踏上一條不歸路一樣。
她不由得忐忑起來,走到樓前的空地時,她停駐下來,回頭望向淡淡光線籠罩着的老舊公寓樓,一種不舍的情緒從心底升起,仿若自己再也回不來一樣,她已經開始瘋狂地想念這裏的一草一木。
走在前頭的李先生回過頭來,納悶地問:“汪小姐怎麽了?”
她搖頭淺笑,黑框眼鏡厚厚的鏡片很好得掩蓋了蓄了淚水的雙眼,“哦,沒事。”
“那我們走吧,小少爺今天起了個大早,說是很期待你的到來。”李先生爲她開好車門,很紳士的微彎腰請她上車。
“呃,是嗎?”坐進昂貴的私家車裏,汪語涵僵硬着身子,生怕亂動一下,就碰壞了哪裏,那即便賣了自己也賠不起了。
李秘書透過後視鏡看到她把自己變得像個木偶似的,不禁搖頭輕笑,換換驅動了車子。
李先生的話并不多,通常不會主動開口,汪語涵偏巧也屬于木讷性格,兩個人湊到一起,這一路上隻能用萬籁俱寂來形容,以緻于汪語涵從車上下來時,汪語涵重重吐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逃過了一場劫難。
然而,她還沒有意識到,更大的劫難還在等待她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