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拾夕見已事畢,擡頭看了看天色,已快傍晚,天邊挂着一片一片的晚霞了,便對申亮夢可等人說:“這邊既已事了,我也該回轉宗門,就此别過,後會有期”。
玉瑤三人同施一禮:“後會有期”,剛說完便見拾夕已騰至空中,圓輪散出白光,托着拾夕向遠方飛去,轉眼間便已極遠了。
夢可看着拾夕已遠去,轉身對還跪坐在地上的三個小子說道:“此間既已事了,我等就都該走了,這村子隻餘下你等三人,卻是住不得了,我送你們到附近縣城,再贈你等些銀錢,足夠你三人衣食無憂,你們看可好?”
呂逍聽聞此言,看了看周鐵和周子平,便伏下身子,額頭觸地:“我們願随仙師,學無上大法,誅殺老魔爲我親人報仇,救我親人脫離幽冥,還請仙師垂憐”。
周鐵與周子平此時也反應過來,皆以頭叩地,周鐵大聲說道:“請仙師垂憐”。
而周子平卻喏喏一句話也說不出,不待夢可三人言語,呂逍又哽咽說道:“若不能爲親人報仇,救親人脫離苦海,我們三人,身爲人子,又有何顔面荀活于世上,還不如一頭撞死”。
夢可三人聽得此言面面相觑,申亮深思片刻,打入一道法決沒入三人身體中,隻見三人身上光華忽隐忽現,過了一會兒,周鐵頭上隐隐約約出現一把光劍,此劍忽明忽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見此情形,申亮歎了一口氣,對周鐵說道:“你們三人隻有你有劍心,可拜入我劍宗,但你天賦甚差,可能終其一生,也無甚成就,且修行路上多艱險,稍有不慎便屍骨無存魂飛魄散,連轉世都不能,你要考慮清楚”。
周鐵聞言沉聲道:“我心意已決,還請仙師相助,以後是死是活,皆是我命,十死而無悔”。
申亮聽得此言,眼中一亮,撫掌大喝一聲:“好,你有此決心,日後未必不能成事,你起來随我回宗,我代爲引介,日後便看你個人造化了”
周鐵并不起身,擡起頭對申亮說:“仙師,我這兩兄弟可否随我一起拜入劍宗?”
申亮看了一眼呂逍與周子平,淡淡說道:“他兩人沒有劍心,随我回宗也沒有用,便是你要入宗,我還請我家長輩出面方可”
轉而又對夢可和玉瑤說道:夢道兄與玉瑤師妹看下他兩人可否拜入你們門下”。
夢可本來喜感的圓臉,現在看起來卻是有些苦感了,苦笑指着呂逍道:“你小子可入我道宗,可是天賦乃下下之選,帶回宗門或許隻能做些雜役,你可願意?”
呂逍聞言臉上一黯,稍微思慮便言道:“請仙師成全”說完便跪于地上,一動不動。
玉瑤輕搖玉首:“你們三人我都看過,皆無靈根,入不了我法宗門下。”繼而又對周子平說道:“既然你兩個兄弟都入了宗門,你便随我回去,即便是不能修行,學些養氣養生術法還是行的,最差也能益壽延年,你看可好?”
周子平聞言,擡頭看了看白衣玉瑤,又看了看周鐵與呂逍,繼而又低下頭,卻并不答話,周鐵起身走到周子平身邊,抱住周子平輕聲說道:“泥娃子,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想跟我們一起,我跟小謀子去學本領救老爹他們,你就随這位神仙姐姐回去,日後我們學得了本領就來接你,你一定要聽神仙姐姐的話,知道嗎?”
這時呂逍也走了過來,抱住兩人哭喊道:“鐵子哥,泥娃子,我舍不得你們”
三人抱頭在一起哭了好一會兒,也說了好多的相互囑咐的話,然而無法避免的分别終究還是來了,周鐵先走了,申亮帶着周鐵踏着飛劍一眨眼就遠去了,但周鐵聲音還在耳邊喊道:“小謀子,泥娃子,等着我,我一定會來找你們的,你們都要好好的”
繼而便是呂逍,夢可牽着呂逍一跨步,便上了空中的一本好大的畫卷上面,一陣剌眼的白光閃來,待再睜眼看時,畫卷再無蹤迹,地上就隻餘下周子平和白衣玉瑤了,周子平還仰着頭,淚眼蒙蒙的看着兩人遠去的方向,口中微不可聽的喃喃道:“鐵子哥,小謀子我舍不得你們。。。。。”
玉瑤微歎一口氣,緩步上前,伸出素手,輕輕撫了撫周子平的頭頂,周子平直覺着一陣清涼從頭頂直入而下,全身通透,仿佛酷暑夏日喝下了一口冰涼清泉,心間的彷徨與苦悶刹時去了大半。睜大眼睛看着絕美而溫和的容顔,卻怎樣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能讪讪的低下頭,不敢再看一眼。
玉瑤擡手放出了一艘玉舟,帶着周子平微步一移便上到舟上,輕聲說道:“走吧,随我回山”說完小舟便急速升空。
周子平低頭看了一眼在群山掩映中的墳茔,是那麽的突兀,是那麽的孤單。風從玉舟兩旁急速掠過,但玉舟上卻絲毫感覺不到,看着腳下急速飛過的群山和變成螞蟻般大小的村莊與房子,周子平的心“砰砰砰”的劇烈的跳動着,好像要從嗓子裏跳出來一樣,臉色蒼白,滿頭大汗,一種恐懼深深的拽住了他的心髒,他像是落在岸上的魚,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玉瑤見他這樣,“噗嗤”的一笑,恰如百花綻開,天香國色,看得周子平一呆,暫時忘卻了恐懼,喃喃自語:“神仙姐姐真好看。。。”
玉瑤也不理周子平的胡言亂語,徑自走進玉舟裏,邊走邊說道:“進來休息一下吧”
周子平弱弱的應了一聲,便緩緩的移動着雙腳,生怕是一不小心便要從萬丈高空跌下去一樣。挪到了舟倉裏面,眼前的情形卻又讓周子平有些發呆,感覺着腦子有些不夠用。從外邊看起來玉舟不大,裏面空間卻是很寬闊。入眼看到的是一面雕刻精美的屏風,屏風後面是什麽看不到,屏風的一側擺放着一案由黃玉雕成的文案,文案上擺放着文房四寶,文案的側面擺放着一個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籍,文案的對面擺着一古樸的茶幾,茶幾上擺放着茶具與茶壺。茶壺正放在一個精巧的小炭爐上,炭爐裏的炭火炙熱而内斂,壺裏的泉水正“咕咕咕”的響着。
玉瑤婉婉正跪坐在茶幾後面,素手從一個古樸的木盒中撚出幾片碧色的茶葉,放入一個紫色的泥鑄小壺中,然後将煮開的泉水,倒入這個小泥壺,便看到從泥壺嘴口騰騰升起一道白霧,白霧在半空中伸展開來,變化萬千,如白鶴沐水,亦如雛鳳揚翼,更或如青鳥梳羽,活靈活現,唯妙唯俏。
現在的周子平真的是有些傻了,張大了嘴巴,看的目瞪口呆。玉瑤取出兩隻小杯,将泥壺的茶水斟入杯中,端了一杯放在茶幾邊上,對還在發着呆周子平說道:“來,坐下,喝杯茶水,我們還要一個多時辰才能到”。
周子平從呆立的狀态驚醒,臉色漲紅,低頭應了一聲“哦”便走到茶幾邊上。茶幾邊上放着一個白色的蒲團,是用來跪坐的,周子平看了看衣服上的泥污,生怕弄髒了蒲團,也不敢跪坐上去,便把蒲團輕輕的拔到一邊,然後跪坐于地闆上。玉瑤見狀呡嘴輕輕一笑,隻是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閉上眼睛微微享受片刻,放下茶杯說道:“這是宗門的靈霧茶,産量極少,宗門每年會分一小盒與我爹爹,爹爹見我愛喝,便贈與我了,你倒是有些口福,此茶對你身體也是有些好處,喝吧”
周子平端起茶杯,學着玉瑤的樣子輕喝了一小口,茶一入腹,便覺着一股暧流從肚中升起,奔走于四肢百駭,化爲洪洪暧流,仿如寒冬暧陽,驅散了心中的悲痛與煩悶,身上的傷口也清涼如許,不再疼痛,繼而口齒生香,腦清目明。
周子平低頭看了看杯中剩餘茶水,一揚頭全部倒入口中,腹中如一團火被引燃,熊熊燃燒,溫和而溫暧,周子平的嘴角不覺露出安詳幾許。玉瑤端起茶壺又給周子平續了一杯,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周子平看了一眼玉瑤,又低下頭說道:“我叫周子平,家裏人都叫我泥娃子”然後又偷偷的看了一眼玉瑤,卻發現玉瑤正看着他,嘴角露出溫和的笑容,如春風拂面,花開眼前。
周子平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被發現了一樣,臉色赤紅,想說的話也忘到九宵雲外去了,玉瑤見狀,輕輕搖了搖頭:“你不必拘束,我叫玉瑤,你以後可叫我玉師姐,可不要再叫什麽神仙姐姐了,我們宗門叫法宗,是修真四大宗門之一,你兩個兄弟一個去了道宗,一個去了劍宗,你也不必擔心他們,待他們能出宗門之後,自然會來找你,你身上不具靈根,是無法學我法宗的功法,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回宗之後我傳你一門養生的法門,再給你找一個輕閑的差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完輕輕喝了一口茶問道:“你可識字?”
周子平忙說道:“識的,村子裏的呂先生教的”
“你們村子叫什麽村?”
“霧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