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山村


霧隐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山村,村子依洛山支脈而建,村前有洄河繞村而過,水肥田良,村後有洛山環村而靠,山青水秀。村子遠離城鎮,既無苛捐雜稅臨身,也無土豪劣紳盤剝,故而村中戶人,雖非大富,但皆可溫飽,村裏計有三十來戶人家,男女老幼加起來一共一百八十六口人,皆善良樸質,相互間和睦相處。

如往日,當清晨的第一束陽光穿透濃濃的晨霧時,霧隐村在霧中隐隐現現。村中漸由喧嘩,如家中男人去田間忙碌,如家中婦人做飯打掃,如喂養牲畜長嘶短鳴,如半大孩童奔走相邀。

這時村舍中間,一黑瓦黃牆庭院傳來一陣急促低語“泥娃子,快走咯,大風坡摘漆果子都熟透了,一遍一遍的好多哩”。

說話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渾身上下透着機靈勁兒,此時正站在庭院門口,一邊回頭朝外間張望,一邊對庭院裏面的一位同樣大小,面容有些憨傻的小子說道:“你看鐵子哥都去”。

面容有些憨傻的小子似是有些爲難,放下手中的書本,自條桌旁站起來,看了一眼站在庭院外面一較爲黑壯的小子,才嚅嚅說道:“鐵子哥,若咱們都跑了,先生回來,可少不了一頓闆子的”

黑壯小子靠在門上嘿嘿一笑:“每次先生打闆子,小謀子挨的比咱倆都多,小謀子尚且不怕,咱倆怕什麽,再說了,大風坡的漆果子這幾日不摘,可就落了,一頓果子換一頓打,可是很值得的”。

那機靈的小子此時也偷偷說道:“泥娃子,你且安心吧,我爹爹今日去村頭胡伯家吃酒去了,胡大哥的兒子今日取名,昨晚間來請的,不到下午是回不來的,咱們快些去快些回,趕在他前面回來便是”。

憨傻的小子看了看兩小子那灼熱的目光,艱難的點了點頭低聲道:“那咱們快去快回,定要趕在先生前面回來”說完便輕步朝庭院外間走去。

“這就對了嘛,呵呵,快走吧”那機靈的小子一把拽住他的膀臂,幾步跨至庭院外面,然後又輕輕掩上院門,三人低聲嘿嘿一笑,掩住身形一前一後朝大風坡跑去。

行在最前面的是兩人口中的鐵子哥,全名叫周鐵,是村中周獵戶的二兒子,周鐵力氣最大,長的也高大,圓眼大嘴,皮膚微黑,而且三人中周鐵最大,故而其餘二人都以周鐵爲首,叫周鐵爲鐵子哥。

走在周鐵後面的就是小謀子,是呂中才的獨子,喚作呂逍,呂中才是村中最有學識之人,是從外面搬來霧隐村的,家裏藏書也多,閑時在家裏開講堂,教村裏幼子識文斷字,村中小孩,基本上都有受他教誨。呂逍人長的俊秀,受呂中才的壓迫,少小多讀書,故而多機智,在三人裏面,呂逍主意最多,幾人遇有疑礙不決時,出主意的都是呂逍,故而幾人都喚作呂逍爲小謀子。

走在最後的就是泥娃子,全名叫周子平,是村東周老爹的獨子,周老爹三十五得子,極盡喜悅,周子平這名子還是請呂中才給取的,喻意平平安安,泥娃子是周子平的小名,打小周老爹都這樣叫,說是名賤人好活,久而久之,子平這個名字,反而沒人叫了,村裏的人都叫他泥娃子了。

三個小子年紀相差不大,打小就在一起讀書玩耍,感情極好,周鐵爲人多豪義,呂逍爲人多機變,而周子平是三人中最木讷的,不太會講話,看起來有些癡傻,有時一緊張,便滿臉通紅,說話都結結巴巴的說不清楚,但周鐵與呂逍卻從不欺淩于他,反而多有照顧。

漆果子是山上最好吃的野果子,沒有之一,在這個時季,正是漆果子成熟的時候,往年的這個時候,幾人都是整天泡在大風坡上的,大風坡離村子不遠,在村子的對面,要穿過洄河,山上少猛獸,多叢林,多山窪,多山禽,漆果子一遍遍的,好不喜人。

想着漆果子咬在嘴裏的味道,周鐵不由的加快了行進的速度,幾人很快一路奔至大風坡下,村裏大人少有來大風坡的,故而上山并無小道,幾人随便找了一稀疏林子,貓腰鑽了進去,一轉眼便人影也看不到一個了,隻有喧鬧的聲音偶而響徹其間。

“鐵子哥”周子平一邊繞過一叢荊刺一邊說:“今天咱們去坡頂上摘吧,那兒的漆果子又大又好吃”。

“嗯,泥娃子說的對,摘完之後,咱們從坡頂上,朝下攆兔子,免子前腿短後腿長,跑下坡會翻跟鬥,一定可以抓到,我帶了火石和鹽巴,一會就烤兔子吃”呂逍一邊吧唧嘴一邊說到。

周鐵聽到二人這樣說,稍稍頓了一下,便說道:“那就先去坡頂,你們都快一點兒”說完速度快了很多,往坡頂上奔去。

約過了小半個時辰,三小子終于到達坡頂了,一路從叢林裏鑽出來,三小子身上挂滿了枝葉,汗水也從額頭臉上順流而下,但站在坡頂一眼看去,隻見一遍遍通紅的漆果子,在山風的吹拂中,在綠葉的掩蔭中,微微晃動,散發着誘人的果香味。三小子一陣歡呼,相視一眼便撲上去了,還是如往日一般,周鐵與呂逍爬到樹上邊摘邊敲,周子平提着布袋在樹下草叢中撿取,一個布袋一會兒就撿滿。

周子平在樹下仰起臉對樹上的周鐵與呂逍喊到“夠了,夠了,袋子都裝滿了,快下來吧”

樹上的兩人相視一笑,然後像皮猴子一樣,幾晃幾晃的下到了樹下,兩人衣服口袋裏也裝滿了漆果子,個個都大而紅透的。

呂逍興奮的說道“走,咱們到最頂上大風石上去分果子”

周鐵大笑一聲“好,再比一下,看誰能最先爬上去”說完領先一步,朝大風石上跑去。大風石是大風坡最頂上的一塊石頭,方圓二丈大小,平滑如鏡,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整個霧隐村,還可以看到周圍大大小小的山峰,景色甚是優美。

每次三小子爬大風石,都是周鐵最快,呂逍次之,周子平最後,此次也依然如此。三人爬上大風石後,周鐵和呂逍把自已口袋裏的漆果子拿出來,分給周子平一些,周子平把手中裝滿漆果子的布袋放在石頭上,拿了一個,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在嘴中一咬,一點澀澀酸酸,更多是甘甜味道,充滿了嘴中。周鐵和呂逍也同樣吃了一口,呂逍深吸了口果汁,啧了啧嘴說道:“哈哈,還是坡頂的漆果子更甜一些,個也大,嗯,好吃”。

周鐵也嘿嘿一笑:“那是自然,有這樣的漆果子吃,挨一頓闆子也是值得的”。

周子平嘴裏包着漆果子,咕噜咕噜似是說些什麽,但兩人卻什麽也沒有聽清。呂逍幾口吃完手中的那隻漆果子,學着他老爹講學的樣子,向前緩緩踱了兩步,深吸一口氣,極目遠眺道:“古籍《明遠記事》上說,有仙人,身着彩衣,腳踏極光,自雲宵飛馳而過,瞬間極遠,而不可視。鐵子哥,泥娃子你們說這仙人是真的嗎?”

周鐵拍了拍呂逍的肩膀說:“别做白日夢了,世上哪有仙人,走了該回去了”說完提着地上漆果子的布袋,招呼了周子平一聲,轉身向大風石邊上走去。

周子平也開口道:“是極是極,早些回去,昨間先生布的功課,我還不會背哩”緊随周鐵的身形朝大風石邊上行去。

正當兩要躍下大風石時,卻猛聽呂逍急促的驚聲喊道:“鐵子哥,泥娃子,快看,那是什麽?”

周鐵和周子平聞言,轉身朝呂逍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五團華光自極遠處飛來,一團血紅色在前面,四團或青或白或紫的在後面,這光華炫麗耀眼,拖曳而行。

三小子不由目瞪口呆,相視一眼,同時狂呼一聲:“當真有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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