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顧明暖聽着外面連綿不絕的鍾聲,心緒頗爲複雜,活人總是在人死前,回憶起那人的好,楚帝活着時候,顧明暖不覺得他好,他死了,顧明暖卻同情他的艱難和無奈。
“我是不是特别的心軟?”顧明暖輕聲問蕭陽,“是不是個爛好人?”
蕭陽吻了吻她的額頭,認真否定:“當然不是。”
這恰恰是顧明暖最可愛的地方。
不同于強勢的趙皇後,冷酷無情到底,把敵人死死踩在腳下,而顧明暖對敵時冷靜下手無情,一旦敵人倒下将死,她會爲其惋惜。
她會落下在旁人眼中虛僞的淚水,蕭陽知曉她是真正理解楚帝的爲難。
不過她對蕭越,對越王他們不會落淚。
蕭陽不同情楚帝遭遇,不阻止顧明暖爲楚帝默哀送行。
等到顧明暖爲楚帝寄托哀思後,她問蕭陽:“蕭越何時入宮?”
京城遍布喪鍾聲,隻要耳不聾都聽得到,楚帝駕崩的消息根本瞞不住,許是娘娘沒準備瞞着蕭越,準備一口氣解決蕭越和鎮國公主。
省得他們添亂,禍亂朝政。
蕭陽贊同娘娘快刀斬亂麻,畢竟蠻族共推的盟主時刻注意中原動向,朝野上下内鬥消耗國力不說,更有可能給蠻族趁虛而入的機會。
何況蕭越所作所爲,已經超出蕭陽能容忍的極限。
倘若娘娘不動手,他也要爲二哥清理門戶,以防毫無底線的蕭越做出更加辱沒二哥的錯事。
“他很快就會帶兵入宮,”蕭陽肯定給出答案,招呼江氏兄弟進來侍奉。
順便利落爲顧明暖盤好松散的發髻,他親手整理她淩亂的衣衫。
極是溫柔,極爲熟稔。
江氏兄弟低頭,見慣主子寵溺王妃,可每次見主子幫王妃梳頭總能感覺到主子手藝又進步了……他們的主子除了生孩子外沒有學不會的技能。
蕭陽從他們手上接過喪服,轉身先給顧明暖換上,“你不累的話,同我一起去乾清宮。”
“不累,不累。”
顧明暖雙眼放光,腦袋搖得似撥浪鼓,抓住蕭陽的胳膊撒嬌般搖晃,以實力證明她精神好得很,一點都不累。
她已經錯過娘親和楚帝攤牌的好戲,怎能再錯過娘親鎮壓逆臣蕭越?
上一世她就沒能看到蕭越被毒死,今生無論如何她都不能錯過了。
以娘親如今的實力總不會再玩顧明暖上輩子的把戲,娘親絕對不會輕易讓蕭越死掉的,何況還有謝珏在一旁等着‘接收’蕭越。
“到時候你就在我身邊,不許亂跑。”蕭陽無奈搖搖頭,仔細吩咐:“也不要亂說話,别讓嶽母分心。”
顧明暖白了他一眼,“我是惹禍精?”
蕭陽認真點頭,“你算算有你在場時,哪一件事按照計劃走?又有哪次不出意外?”
太過分了!
就算蕭陽說得都對,也不能當着她的面,不,當着江淮江恩的面說出來啊。
她還要不要臉面了?
雖然在這群近身侍奉的人眼中,顧明暖已經退化到少女階段了,衣食住行全歸蕭陽操心,帶兒子的人也是蕭陽。
她曾經也是帶着父親顧衍過日子的大女子。
“我這樣是誰害得?”顧明暖委屈,手指一下一下戳着蕭陽的胸口,“都是你,都是你什麽都不讓我做。”
操心的事少了,她能不越來越天真幼稚嗎?
“那些麻煩也是你惹來的,你自己算算,哪一次是我主動招惹别人?”顧明暖的手指有點痛,用力太重,忘記蕭陽是鋼筋鐵骨,明明一副文弱公子的身軀,肌膚比女子還白皙柔韌。
蕭陽抓住她搗亂的手,輕輕放在唇邊吹了吹,“好,都是我的錯,是我把麻煩帶給你的。”
她的依戀讓他無比滿足,曾經獨立沉穩的顧明暖讓他心動,婚後的顧明暖卻讓他心甘情願接手一切瑣事。
顧明暖隻需要享受就好。
他張開的羽翼能護她一世無憂,恣意放縱。
“主子,蕭越入宮了。”
江淮打斷目光纏綿在一處的主子和王妃,壓低聲音道:“娘娘那邊傳令,在京城的宗室子弟,朝臣勳貴齊聚乾清宮。同時下令封鎖九門,廣安将軍已經聽從娘娘命令關閉城門,蕭越的人馬佯裝在城外調動,具屬下得到的情報和東廠馮廠督傳過來的消息,京城中已有不少他的人。”
“他是怎麽做到的?”顧明暖詫異極了,蕭越比前世謹慎了,“我娘就沒一點準備?”
“嶽母如何安排我不知道,蕭越的人能順利進入京城,其中少不了夏侯靜的幫忙。”
“她不是已經失去所有,被楚帝關入冷宮了?怎麽還有她冒頭的機會?”
顧明暖沒行到最後決戰時刻還能聽到夏侯靜的名字!
即便在鎮國公主搜撿後宮時,夏侯靜幫蕭越溜出後宮,她的能量僅限于此,“夏侯靜莫非掌握入京的密道?否則京城不會突然出現蕭越如此多的部屬。”
“可是夏侯靜怎會掌握這樣的秘密?我看過皇宮皇城的建造圖紙,又有祖母請教,都沒發現還有皇城還有密道。”
不僅顧明暖沒發現,趙皇後同樣沒有察覺京城有密道。
果然不能輕視任何人嗎?
蕭陽淡淡勾起嘴角,“他即便知曉密道又如何?小暖,争奪最後的寶座,不單憑着人多,你要相信嶽母,相信我!”
他強大的信心讓顧明暖覺得蕭越再是人多勢衆都無法翻出蕭陽的手掌心。
“你是不是提前知道有密道……”
顧明暖沒有繼續問下去,蕭陽不插手皇位之争已經很難得了,總不能再幫着娘娘,到底他是蕭家養大的先帝皇子!
何況顧明暖不認爲娘親願意接受蕭陽的幫忙,蕭陽争到皇位讓給娘娘,同娘娘親手得來的皇位,完全就是兩回事。
娘親熬了十幾年絕不想做被蕭陽捧上去的攝政太後。
那意味着她終究是靠男人才能成功的女子。
當然顧明暖覺得靠蕭陽成功沒什麽丢人的。
然而娘親不是她。
“我相信我娘能應付,你不許幫忙。”顧明暖拽着同樣穿上喪服的蕭陽出門,“一切交給我娘自己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