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病得起不來身後,楚帝遷都後,李玉娶了郭氏,府中的日子越發難過,沒有銀子在内城最便宜的地方置辦産業,堂堂世襲侯府隻能同販夫走卒比鄰而居。
正因爲此往日的故舊姻親羞于來甯侯府做客,縱然沒有李玉得罪燕王的傳聞,他們也會漸漸同甯侯一家疏遠,他們已經被勳貴圈子排斥在外了。
“還是屬下去一趟吧,您身份貴重……”江淮不覺得李玉能讓主子親臨的資格。
“你不必說了。”
蕭陽冷冷的說道,撥轉馬頭,飛速向外城奔去,不親自去一趟,他總是放心不下,冥冥之中好似告訴他,一定要親自去,否則他将來一定會後悔。
李玉,被抹掉夢中記憶的李玉着實算不上威脅,蕭陽甚至懶得詢問李玉的消息,也從不曾暗示旁人針對李玉。
蕭**本就不想讓顧明暖想到李玉。
旁人怎麽針對李玉,就要看李玉是否有能力挺過去了。
外城遠比内城房屋擁擠,街道遠不如内城寬廣,狹小的土路上泛起塵土,往來的行人多是粗布衣挂,一臉爲生計所迫的艱難。
猛然見到一身華服,被侍衛簇擁的蕭陽,行人紛紛避讓開,卻也好奇這等貴人爲何跑到外城來。
他們未必知曉蕭陽的身份,卻能看出蕭陽是最最尊貴的人,同外城的環境格格不入。
蕭陽隻知曉甯侯府在外城,不知具體的位置,“去打聽一下。”
“是,主子。”江淮也不知李玉住在哪,翻身下馬,随便叫住一個拘謹的行人,“問一句甯侯李家在哪個方向?”
被問到的行人眨了眨眼,連那人的随從穿戴都是這麽好,坐在馬背上的人得多有銀子?
蕭陽俊美昳麗,不是身邊跟着冷漠的侍衛,外城的地痞流氓會把他當做肥羊。
他們也是遠遠見過燕王,聽過燕王之名,沒能把眼前的貴人同聲名赫赫的燕王聯系起來。
“你到底知不知道?”江淮不高興了,主子還等着呢,“甯侯府在哪?”
“啊。”行人反應過來,不敢再胡思亂想,悄悄打量蕭陽一眼,立刻感覺身上一冷,越發恭謹的說道,“我領你們過去,貴人們第一次來外城,就算小人告訴你地點,你們一時半刻也找不到,還得再問旁人,白白耽擱功夫。”
這等好事他自然不能讓給旁人,許是貴人看在他盡心盡力的份上,賞他幾兩三散歲銀子,足夠他們家半個月的嚼用。
貴人拔跟汗毛都比他們的腰粗。
“您請随小人來,七拐八彎的,路不好走。”他立刻在前面引路,殷勤的介紹道:“我家正好離着甯侯李家不遠,當初他們家搬來時,我家婆娘還去湊熱鬧了呢,您就是找到我,遇見旁人未必知道甯侯住在哪。”
江淮好笑聽着中年漢子說話,“住在外城的世襲勳貴隻有他們李家一家,他們這麽特殊的人,外城的百姓不都應該知道?”
“貴人的話對也不對,小人們的确也議論過甯侯李家落敗,可甯侯李家搬到外城兩三年,最少已經搬了三次家了,原先他們家還在最靠近内城地方,後來……”
中年漢子臉上露出一抹嘲諷,下位者本能讓他感到這些貴人不是來幫李家的,許是來找李家麻煩。
畢竟他同李家做了鄰居後,就沒見過有達官顯貴來探望過甯侯。
“世襲侯爺做得還不如小人,小人窮苦出身,可婆娘能幹,洗洗涮涮都是一把好手,又孝順小人的爹娘,可是李家……娶得兩個兒媳婦,整日什麽都做不了,大奶奶還能幫着照料生病的大少爺,可二奶奶聽說整日的寫寫畫畫,她寫廢的紙張有好幾籠,白白浪費銀子。”
在窮苦百姓人家,讀書寫字都是費銀子的事,筆墨紙硯更是很貴,就算供養個讀書的孩子,也多是自己制毛筆,拿一些發黃粗糙的紙寫字。
郭氏用宣紙練字不要太敗家。
他們不明白,郭氏已經覺得很委屈了,此時寫字的宣紙以前她是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她的婢女練字用的宣紙都比這強。
“小人總是聽二少奶奶抱怨,跟二少爺吵架,說她的字寫得越來越不好了,不是她寫不好字,而是寫字的毛筆和白紙不好。”
江淮看出主子還是想多了解李家的一些事,佯裝敢興趣的問道:“他們時常吵架?不是說二少奶奶書香門第出身,溫婉賢淑嗎?”
聽聞李玉今生過得不好,蕭陽嘴角彎出弧度,郭氏哪裏比得上小暖會過日子?沒有小暖,李家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二奶奶罵起公婆來,可真不像書香門第家的小姐,貴人是不知,她做什麽生意都是賠本的,聽馬道婆同我家那口子叨咕,她就是天生賤命,做不得正經的夫人,再好的家業都得被她敗光了。”
“呵呵。”江淮笑了,“倘若甯侯家底豐沛,李玉争氣早早高中進入仕途,郭氏就算是再不會管家,一時半刻敗不光李家。”
終究還是男人沒用!承擔不起養家,振興家業的責任。
前面街道狹窄,蕭陽從馬上下來,低聲道:“你們在此處等候。”
侍衛們的人數不少,都擠進去反而不好。
百姓人家做晚飯都很早,家家戶戶房頂上的煙囪冒着炊煙,常在外城的人早就習慣煙霧,蕭陽捂着鼻子,炊煙也是嗆人的。
周圍的房屋矮小,院落的栅欄也多是歪斜,這多出個雞圈,那裏突然冒出一隻土狗,隐隐能聽到拌嘴,刮鍋的聲音。
蕭陽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過真正百姓的生活,今日他算是長見識了。
即便警惕小心,蕭陽幹淨的鞋底還是踩了一腳……****。
這可把愛幹淨的蕭陽惡心壞了,好在李家已經近在眼前了,蕭陽輕咳一聲,“江淮,你先進去探查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