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門口,江恩等人都能感到撲面而來的寒意。
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眼,紛紛低垂下腦袋。
嘩啦,随後有桌子上的杯盞果盤落地的聲音,“她到底想要……”
燕王暴怒的聲音很快被一道暖暖的清流沖淡,“婆婆是看不上我,不喜歡我,可她還沒壞到要我死的地步。”
江恩等人松了一口氣,暗暗慶幸還有冷靜的燕王妃。
蕭陽站得筆直,似不爲所動,顧明暖固執的拽住他的衣袖,細長的手指死死的扣緊,猶如抓住最後的浮萍一般,柔聲分析道:“太上夫人這些年一直在寺廟中清修,對俗事完全不在意,一門心思都在祈福抄寫佛經上,似她這樣心無旁念的人怎會知曉這樣歹毒陰損的藥材?”
“别忘了,她也是名門出身,也是受過淑女教養的,世家女子更注重臉面,體統,她可以讓你休妻,但絕不會讓自己的手上沾上兒媳婦的血?”
蕭陽凝重的面色漸漸緩和,關心則亂,他方才一時腦袋充血,完全失去了理智,對他自己的性命,他都沒這麽上心過。
顧明暖悄悄松了一口氣,隻要蕭陽冷靜下來,就再沒什麽可怕的。
“倘若聽到有人毒害你,我也會……”顧明暖拽住蕭陽重新坐到榻上,涓涓如水的眸子閃過一縷寒芒,“也會着急,不管不顧的沖過去。”
蕭陽目光灼灼,這算是表白嗎?
他仿佛安撫小動物一般捏了捏顧明暖的手,又捏了捏她的鼻子,淺淺淡淡的笑容在她唇瓣綻放,因爲方才頭腦發熱,差一點中計的尴尬一掃而空。
“小暖,你說這事是誰得主意?”
“我隻知道時機把握得很好。”
顧明暖不由得感歎幕後之人時機看得很準,在蕭陽對生母的不滿已經達到頂峰時,突然借太上夫人的手送來這麽一碗燕窩。
蕭陽查出來,自然會和生母徹底反目成仇,查不出來,幕後兇手也沒任何的損失,隻要顧明暖用了燕窩,難産的幾率會增加許多。
萬一顧明暖沒能挺過去,怎麽都查不到此時的這碗燕窩上,旁人也隻是當難産的燕王妃命薄福淺。
蕭陽手指扣住桌角的西府海棠刻花,微微眯起眼眸,“殷茹?!不,她不敢對你用這般歹毒的心思……”
顧明暖贊同點點頭,換做以前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殷茹,可是今日的殷茹受了太多的教訓,殷茹也沒空沒心思再同顧明暖較勁,畢竟鎮國公主今日又來了侯府,可以說步步緊逼,殷茹倘若不全力應對,隻怕會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我來處理這件事。”顧明暖搶在蕭陽再開口之前。
“不行!”
蕭陽下意識反對,放緩生硬的語氣,“我怕你累着。”
顧明暖俏皮眨了眨眼睛,噘嘴道:“以前你承諾過,後宅的事兒交給我的。”
他怕她累着,動了胎氣,她又何嘗願意看蕭陽和生母骨肉相殘?
即便蕭陽不在乎,她卻不願意讓蕭陽受生母的責難。
“女人之間的事兒,沒你們男人什麽事。”
顧明暖固執且堅持,蕭陽征了一瞬,默然點點頭,順勢攬住她的肩膀,“若是撐不住,一定要告訴我,小暖,我沒想得那麽在意她。”
“早些處理好了,我也能安心養胎。”顧明暖笑着讓蕭陽放心。
翌日一早,顧明暖送蕭陽出門後,穿了一件珍珠紅褙子,梳了一個時下貴婦們常梳的發髻,帶上整套的頭面首飾,有用黛筆将自己的眉梢挑高半寸,鏡子裏出現一位端莊豔麗,渾身透着鋒芒的貴婦。
一改往日溫和的氣質。
“端上燕窩。”
出門前,顧明暖整了整刺繡着帶刺薔薇花的衣領,被仆婦前簇後擁着向太上夫人院落走去。
一路上,侯府的下人紛紛避讓,仿佛多看燕王妃一眼,就會被她身上的利芒所傷。
任誰都沒想到燕王妃還有這麽鋒利的一面。
顧明暖已經不是前世那個隻能隐忍,内斂,隻會背後流淚的弱女子了,再不展露一點鋒芒,怕是她同娘娘和祖母都交代不了。
“……小嬸子,您這是……”
得到消息的殷茹,連忙從屋中跑出來迎接,一眼便見到和往日不同的顧明暖,心裏不由得一緊,她這不是來給婆婆請安的,是來找婆婆幹仗的?
兒媳婦做到顧明暖這份上,也算是世上獨一份了。
太上夫人雖是不滿顧明暖,但從未讓兒媳婦在她身邊立規矩,當然太上夫人隻怕也明白,就算是她想教訓兒媳婦,用規矩拿捏兒媳婦,也得蕭陽肯定才行。
尤其是太上夫人着實有點怕姜氏……年輕時,她和姜氏各有各的圈子,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太上夫人卻聽過姜氏不少的事迹。
說不過姜氏,打不過親家顧衍,兒子又不站在她這邊,她隻有眼不見爲淨,從不要求顧明暖在自己眼前晃悠。
太上夫人也覺得憋屈,得虧有殷茹在她面前侍奉,殷茹把應該兒媳婦做的,兒媳婦不願意做的,都做了。
所以太上夫人把銀子田産等地契留給殷茹。
隻可惜,殷茹要得不是這些俗物。
“昨兒,太上夫人讓人給我送了一碗燕窩。”
顧明暖似笑非笑,直接越過守在門口的殷茹,挑開簾子走了進去。
燕窩?!
殷茹愣了片刻,怎麽她不知道?
莫非是她去見蕭越時,太上夫人命人送去的?
怎麽看顧明暖都不像是來感激太上夫人厚愛的,殷茹腳步稍一頓,聽到屋子裏傳來哐當一聲脆響。
随後太上夫人色厲内荏的說道:“你竟是到我跟前來摔碟,打碗了?”
“兒媳婦今日來隻想問您一句話,這碗燕窩到底是哪個奴才炖的?”
顧明暖不緊不慢,“我爲王爺開枝散葉,沒先到竟然有人借着您的名想要害我難産,倘若您看不上我,不如早早把我爹,我祖母請來,我……我可以大歸,絕不會沒皮沒臉的賴在蕭家。”
一聽這話,太上夫人立刻感到頭疼欲裂,她可不想同姜氏打交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