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簇擁在自己身邊的同僚點點頭,那群人笑呵呵的各自尋理由離開,又低聲交代了妻子兩句。
“燕王妃,前面請。”
顧明暖向顧誠夫人笑笑,“我同誠二伯一會就能談完。”
顧誠夫人表示完全不介意,卻看着一前一後走去花廳的兩人久久無法收回目光,倒不是懷疑丈夫和顧明暖之間有什麽私情,而是他們詫異,開始這兩人不是彼此看不順眼?
怎麽走在一起宛若父女一般?
顧誠對親生閨女顧明昕都沒這般的小心翼翼,生怕再對不住顧明暖一點……爲何要用再?
她默默搖搖頭,顧家的秘聞太多,遠不是她這個身份能探究的,況且如今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生下兒子傳宗接代,旁的事兒,她也懶得過問。
以顧誠今時今日的地位和理智,隻要他自己不再犯渾,也沒誰再能利用算計顧誠,她着實沒有替顧誠擔心的必要。
其實她對幾次三番給顧誠臉色看的顧明暖隻有感激,不是顧明暖的話,顧誠如今還在癡迷于往事不可自拔,更沒有如今貼心溫柔的丈夫了。
正因爲顧誠迷途知返,她對未來更有把握一點,雖然她不希望情情愛愛的,但能同丈夫琴瑟和鳴,相敬如賓也是好的。
邁進花廳,顧明暖示意馮招娣等婢女等在外面,圓形的桌子上海擺着殘羹剩菜,顧明暖微微皺眉,顧誠挽起袖子,把碗筷杯碟收拾起來。
“我讓婢女進來……”
顧明暖兩輩子都沒見過顧誠做下人的活兒,“其實我反應不大重,擱在原處也沒什麽的。”
顧誠動作沒停,“一會就好。”聲音有幾分的祈求,爲她做一點點事,他能好過一點,“很容易。”
啪啦,盤子掉在地上,殘汁飛濺到顧誠的衣服,他呵呵的笑了,“你别過來,仔細傷到,看來有些事,我的确不怎麽在行。”
他很快把碗筷收拾到一起,然後推開門交給仆婦,想了想并沒點燃香料,卻吩咐給顧明暖泡一杯暖茶過來。
“你經常來定國公府?”
顧明暖發覺顧誠在國公府跟主子似的,石家的仆婦對他的任何吩咐都不大意外,顧誠又能在接近後宅的華廳款待同僚,不可能沒得到石湛的準許。
“昕姐兒開始懷相不好,我時長往這邊跑,同定國公相處還算不錯,他是個孝順懂規矩的好女婿。”
顧誠坐下來,用帕子擦拭手指,眼睑低垂,“我每每都覺後怕,當初……昕姐兒和定國公的親事被我攪和黃了,不是姜太夫人做主定下婚事,我……我如今有何面目再見昕姐兒,再聽她叫父親?”
“燕王妃,我對你隻有感激,即便爲你赴湯蹈火,你拿走我這條命,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他是怕她不好意思開口相求?
顧明暖捧着溫熱的茶杯,上輩子可沒見他後悔過啊,“以前的事兒就不必再說了,二姐姐能同誠二伯重修于好,我很爲二姐姐歡喜。誰年輕時候能不犯錯呢?能獲得親人的原諒,多多補償她們,您也能好過一點。”
顧誠嘴唇動了動,自嘲的歎息,“對昕姐兒,我還有補償的機會。”
可對心裏那道如夢似幻的人影,他怕是永世沒有補償的機會了,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
顧明暖面色微冷,沉默的品茶,顧誠暗叫糟糕,氣氛生生被他破壞了,在旁人跟前他都能掌握交談的主動,偏偏在她面前,他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明明那些話不是他的本意。
也許真是他上輩子做了太多的錯事,虧欠了顧明暖。
“我先要感謝誠二伯對我爹的支持,幫我爹擋住不少顧氏族人的糾纏。”
顧明暖提起顧衍時臉上陰轉晴,笑容溫暖,明明有點嫌棄的話語,落在旁人耳中卻能聽出‘寵溺’,她對父親的孝順和維護。
顧誠心頭一顫,慢慢握緊椅子扶手,“這不算什麽大事兒,衍堂弟是做将軍的人,不耐煩應酬族人,也不耐煩瑣碎的事。我始終認爲顧氏在衍堂弟手上,才有可能中興,富貴綿長,如今很多的族人都忘記了,南陽顧氏最先崛起時,就是因爲掌着雄兵,國朝并非當初的亂世,但紛争不少。”
他侃侃而談,“上有暗弱的君主,下有權臣,亦有居心叵測且手握重兵的宗室皇叔,此時顧家能有無敵悍将,騎射功夫極好的衍堂弟,這……完全是祖宗庇佑。文臣在如今始終不如武将功勳。”
“誠二伯當初爲何不轉武職?”顧明暖知曉顧誠的功夫即便比不上父親,但也是頂尖的高手,尤其是近戰時,絕不會比顧衍差多少。
“我能殺十人,百人,卻沒學過萬人敵,平郡王不懂兵法,卻是行軍打仗的好手。功勳将領已經有他了,我去做文臣,才能保證顧氏世代榮華。給顧氏女孩子一個穩定富貴的娘家,顧氏強橫,出嫁女在婆家也有地位,這也是我……我虧欠顧家的……”
顧誠擦拭眼角,最希望得到顧明暖的認可,顧明暖就在他滿前,他卻不敢去看,還是再等等,等他做得足夠多,再去看她的眸子,那時候她眼裏會多些什麽吧。
“誠二伯對五姐姐同越王的婚事怎麽看?我聽說顧氏族人有一大半都是贊同的,他們說雞蛋不能同時放在一個籠子裏,避免整個顧家因爲站錯隊而覆滅。”
這種議論并不少,而且累世的家族的确多是這麽做的,當然那也是這樣的世家有底蘊,有能力讓兩邊都相信其忠誠。
顧明暖看向外面的樹梢上挂的白雪,“我不反對兩邊投注,畢竟我若說赢的人肯定是燕王,也幾個人相信我的判斷,都認爲我是私心作祟。”
“我相信!”顧誠認真的說道,“我相信最後的勝者一定是蕭陽,不是因爲他是夫婿……你不在外面,不知他到底有多厲害,你方才說誰年輕都會犯錯,可我就沒見過燕王犯過一丁點的過錯。”
顧誠眼裏閃過敬佩,“無論是多複雜的環境,他總能找到最正确的一條道路,不是運氣,是本事,真正的本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介意顧家族人靠向越王,卻不希望看到萱姐兒嫁給越王,不希望越王和燕王成了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