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暖聽着楚帝念誦的祭文,小聲同蕭陽道:“真難爲爲陛下寫祭文的人了,愣是把爲難的局面說成太平盛世,君賢臣明,百官忠心效命天子,天下歸心。”
“嗯,二堂伯文筆不錯。”
“……”
顧明暖大吃一驚,竟然是顧征寫的?想一想也不奇怪了,畢竟顧征若不是文采出衆也不可能入閣成爲閣老。
“他給陛下寫完祭文後,私下讓人給我送了一份,說是請我修正。”
蕭陽平淡的訴說着,“我給他帶去一句話,一字不改,一詞不動。不過我并不是唯一一個知曉祭文的臣子,他給蕭越看過。”
他不說,顧明暖也猜得到,“靜北侯也沒讓改動?”蕭陽不讓動祭文是因先帝,蕭越也沒打動隻怕不想在小事上惹楚帝不快。
“他同陛下正親近着。”
此時楚帝正好念完祭文,蕭陽拽住顧明暖起身,楚帝稍楞了一下,“蕭卿祭拜皇兄?”聲調力求平淡,顧明暖能聽出楚帝的緊張。
“臣方才已經随衆人一起祭拜了先帝,陛下主祭完畢,臣想去知會臣父兄一聲,他們的心願已經達成。”
不等楚帝答應所請,蕭陽和顧明暖一前一後離開,楚帝口中似灌了一壇老陳醋,酸得發苦,亦有一絲的慶幸,慶幸蕭陽沒有太不給他面子,又惱怒何時他的要求已經低到如此了?
朝臣不敢去看楚帝,紛紛低頭向帝陵外退去,按照原定計劃,祭奠完先帝後,楚帝會依此祭奠祖宗,然後會去較場觀看京郊駐軍的演武争勝,讓列祖列宗明白如今國力正盛。
在帝陵,無人敢喧嘩,朝臣慎重守禮,更多是眼神的交流,離着帝陵遠了一些,他們才竊竊私語,“今日不簡單。”
這是所有人的共識,有人擔心朝局走向,有人興奮期待着君臣較量,也有人想着渾水摸魚,更有人琢磨是不是重新站隊。
遠遠的看到楚帝又在先帝陵寝前站了片刻,而燕王夫婦已經走遠,送太上夫人離開的靜北侯卻在此時回到楚帝跟前。
比楚帝高出一頭的靜北侯此時微低頭說着什麽,楚帝神色急促緊張,好似交代了幾句,蕭越好一會才點頭,轉身離去。
蕭陽雖沒在當場,但楚帝和蕭越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他面前。
顧明暖陪他祭拜老侯爺,上次已經祭奠了二哥,蕭陽不打算再去打擾二哥的清淨,而且蕭老侯爺的陵寝離着帝陵比較近。
她望着蕭陽挺立的背影,聽着他沉重的話語,“我向二哥保證過,無論蕭越做了多少錯事,隻要他不害我性命,我都會盡力保全他,教導他走上正道。”
這話他從來沒同顧明暖說過,不過她不意外,前世如此,今生蕭越幾次算計蕭陽,蕭陽對蕭越都是重重的處置,卻又放過了他,不單單是蕭陽怕蕭家分裂。
“即便他已無藥可救,我也不會親自取他性命,這是我欠二哥的。”
蕭陽目光深邃莫測,拳頭漸漸攥緊,“我反悔了,若是二哥在您身邊,對他說一聲,我反悔了!”
“我欠二哥的撫養教導之恩,來世再還。”
蕭陽眼見顧明暖看着自己發楞,眼裏閃過幾許溫度,走過去輕聲說道:“我先送你回去。”
已經有了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人,他無法再遵守對二哥的承諾。
“聽說太上夫人已經回寺廟去了,她拒絕殷茹回府的建議。”
顧明暖期望蕭陽不要太難過,太上夫人糊塗,卻也沒糊塗到不顧兒子的地步,蕭陽無所謂的笑笑,拉起她的手,沉聲交代:“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不用擔心。”
“你既然确定有事發生,爲何……爲何還要去?”顧明暖不滿的斜睨了一眼,抱怨道:“你說不用擔心,我就能做到眼看着你身處危險什麽都不做?”
蕭陽彎腰打橫抱起顧明暖,胸口被她粉拳捶打,走向停在一旁被侍衛們簇擁的馬車,“你放心不下就去燕王府,完事後我給你帶零嘴糕點回去。”
顧明暖舉起的拳頭怎麽都落不下去,知曉有侍衛在,還是緊緊勾住蕭陽的脖子,懸空的腿頻頻搖晃,“不,我不回去。”
回去更加擔心,她緊緊握住蕭陽的衣襟,“你是不是沒有信心才讓我回去的?”
“漂亮的激将法。”
蕭陽把她放在馬車上,“再扯下去,衣服會裂開的。”
顧明暖依然不肯松手,固執的說道:“你别想我回去!”警覺看着蕭陽,“也别用手段讓我昏過去,你若是那麽做,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明顯感到蕭陽一愣,果然,他還真想過?!
眼見着嬌蠻強勢不成,顧明暖柔軟下來,“讓我陪着你,好不好?”
蕭陽眼看着她抓着衣襟的手撒嬌般搖動,讓堅定的念頭都有那麽一刻動搖,“你不是挺聰明嗎?知曉在最安全的地方等我?”
“沒有比你身邊更安全的地方了。”
顧明暖使勁拽了蕭陽一把,讓他上半身探進馬車裏,她迎上去,一手放下簾子遮擋外人的視線,湊上去輕輕吻住了蕭陽的嘴唇,“答應我。”
一氣呵成,毫無瑕疵。
蕭陽同她四目相對,低頭主動回吻過去,手按住她的後腦,指尖輕顫,“好。”
顧明暖連忙坐直身體,平穩氣息,手指輕撫着發麻的唇瓣……而蕭陽同往常一般,完全沒受深吻的影響,頗爲遺憾的舔了舔嘴唇,顧明暖蓋住了發熱的臉龐,“你先走,我靜一靜。”
她這個樣子怎麽見人?
“記得一會緊跟着我。”
“嗯。”
猶如呻吟一般,蕭陽壓住再同她親熱的念頭,翻身上馬,緊了緊缰繩,他也不是無動于衷的,耳根子很熱,揚鞭先行,侍衛們繼續簇擁着馬車緩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