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的懿旨?
燕京很多人都把母儀天下的皇後當作吉祥物一般看待,趙皇後自從來燕京後也一直很低調,很少露面,宛若隐形人一般住在燕京皇宮中。
蕭陽他們是不信趙皇後什麽都沒做的。
顧明暖能邁進懷春樓是因爲江淮等人的默許,兩邊的死士才讓開一條道路,皇後娘娘的傳旨太監竟然也能越過對峙的死士進入懷春樓?
蕭陽早曉得趙皇後不簡單,可還是爲傳旨太監的出現小小驚訝了一瞬,蕭爺眼裏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很快又撇了撇嘴兒,對此顯得不屑于顧,自先帝英宗之後皇族就沒出過一個像樣且能鎮住場面的人。
傳旨的人是趙皇後身邊侍奉的李公公,手捧懿旨剛一進門便見到複雜凝重的場面,殘垣廢墟之上戴面具的人和蕭陽對峙,好在嘉甯郡主被蕭陽保護在身後,沒有受傷。
顧明暖平安無事令李公公松了一口氣,他緊趕慢趕就是怕自己捧着懿旨遲到,郡主若是傷了一根頭發,他覺得自己英明無情的主子必然動怒,到時候北地百姓和勳貴就明白皇後娘娘不是隐形人,更不是吉祥物。
雖然氣氛凝重,殺氣四溢,李公公依然很冷靜,高高舉起懿旨,再一次重複:“燕王殿下,嘉甯郡主接旨。”
他氣勢同樣不弱,代表着一國之母的威嚴,白淨無須的臉龐浮現莊嚴,顧明暖覺得太監内侍中也有一些了不得的人,比如李公公,比如馮信。
前生李公公面不改色的和蕭越同飲鸩酒,明知是毒酒,卻沒讓蕭越看出一點端倪,而馮信着眼朝局,爲楚帝出生入死,最後也是輔助趙太後攝政。
今生這兩個人或多或少都同顧明暖有些關系,怎麽都不會眼看着落得身死的下場。
顧明暖從蕭陽身後閃出來,撩起裙擺跪了下來,“顧明暖接旨。”
蕭陽那邊剛爲嶽父出氣,這邊自然不能得罪真正的嶽母大人,在他心裏很難把皇後娘娘當作嶽母看待,哪怕皇後娘娘對小暖非常的好。
他嘴角輕輕抽搐,又預感以後這樣的事會經常發生,顧明暖的手已經拽他衣擺了,罷了,罷了,不就是跪接懿旨嗎?
懿旨合乎心意跪了也就跪了,當作給娘娘面子,不合心意……抗旨的事兒,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臣接旨。”
蕭陽單膝跪在顧明暖身邊。
蕭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怎麽可能?蕭陽跪了?!
李公公後背緊繃,燕王殿下就是半跪,帶給他十足的壓迫感,仿佛他才是該跪下的那人,真是不簡單的燕王殿下。
“嘉甯郡主,本宮義女,系出名門望族,爲平郡王掌上明珠,及笄禮已成,當配年輕俊傑,本宮聽聞燕王蕭陽爲當世人傑,又尚未成親,當侍嘉甯郡主,明日乃百年難尋良辰,燕王當尊本宮懿旨,去平郡王府下聘,定下迎娶之日。”
這樣的懿旨,蕭陽自然不會反對,也不計較趙皇後在書寫懿旨時的不甘心,以及小别扭,什麽是當侍嘉甯郡主?
當他聽不出嗎?
這種不倫不類的懿旨,也隻有帝星昏暗,臣強主弱時才會出現。
懿旨的字裏行間流露出商量的口吻。
李公公劍蕭陽接下旨意,笑着恭喜了兩句,又道:“娘娘極疼愛嘉甯郡主,希望燕王殿下能謹慎對待。”
他特意看了看夜空,“子時已過,現在可就是娘娘定下的下聘之日了,在喜慶吉祥的日子,見血不利,燕王殿下也盼着同郡主白頭到老的吧。”
懿旨隻有一個目的,不是督促他們定親,而是給蕭陽和蕭爺一個台階下,希望雙方罷手。
顧明暖低聲道:“還請李公公轉告娘娘,燕王不會辜負娘娘的好意,吉時吉日不當見血。”
李公公笑容滿面,連連點頭:“奴婢一定轉告娘娘,郡主同燕王大定禮成,娘娘也會開心呢。”
開心?
未必吧。
顧明暖隐隐覺得好笑,娘娘怕是更希望父親多留自己兩年,用這段時間好好考驗考驗蕭陽,看看還有沒有更适合她的夫婿。
蕭陽同皇後娘娘再怎麽暗自彼此欣賞,他們無法放棄那些深深植入骨子裏的野心。
不過此時此刻蕭陽肯定願意遵從懿旨的,不是他怕了蕭爺,這道懿旨也是皇後娘娘對他這個女婿的認可,這就是最好的證據啊。
沒看他已經把懿旨揣到懷裏了嗎?
李公公邁步離開,顧明暖輕盈的跟上,正準備問他是怎麽進來時,聽到蕭陽說道:“我不同你大了,回家準備下聘去。”
語調輕快,宛若一個得到珍寶的孩童兒。
蕭爺面若冰霜,可外人看不到,擡起手臂,指向喜上眉梢的蕭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蕭陽啊,他怎麽變成這樣了?
幸福的笑意從蕭陽眼角流淌到唇邊,他邁着優雅的步伐向懷春樓外走去,“對了,還有一事,我忘記告訴你了。”
仿佛他猛然想到要事兒,側頭意味深長的說道:“葬魂谷封鎖多處要道,還在谷裏接受訓練的死士……沒我命令,他們出不來。”
這話是什麽意思?
顧明暖深知蕭爺一手掌握着蕭家此處機密,葬魂谷和蕭家死士也是蕭爺立足的根本,蕭陽是什麽時候策反的葬魂谷?
他既然能做到這一步,又何必來懷春樓找蕭爺拼命?
她有點弄不懂蕭陽了。
蕭陽笑容變得極淡,眸光卻深邃深沉,宛若黑曜石,“不知你帶出的人夠不夠用,我估摸着蕭越對你一片孝心,肯定會安排有些人侍奉你,我就不搶蕭越表現孝心的機會了。”
直接走到顧明暖面前,蕭陽一改方才的疏離冷漠,溫柔的說道:“我送你回去後再去城外射大雕。”
“我……”
“娘娘能讓李公公進來頒布懿旨,少不了蕭越的成全。”
蕭陽知曉顧明暖在意什麽,“你還有不明白的事兒,直接問我更方便點,畢竟皇後娘娘可不會什麽事都告訴你。”
你這是調撥!
李公公本想爲自己主子說一句公道話,蕭陽冷然的目光投過來,他動了動嘴唇發不出聲音,燕王是不是最擅長變臉啊?
方才還讓人如沐春風,一轉眼就讓人感覺心裏發冷了。
顧明暖随着蕭陽腳步,不放心的低聲問道:“蕭爺沒事?”
他根一根柱子似的站了許久了,就算看不到他神色變化,也能感覺到他的震驚!
蕭陽這招釜底抽薪準備了多久?
一年?兩年?還是在他有資格同蕭越叫闆後就一直做着掌控葬魂谷諸多死士的準備?
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多是走一步看三步,他這是提前看了幾步?
他絕不會讓蕭越有機會輕易打破如今蕭家的均衡之勢,也不會因内讧消弱分裂蕭家的實力。
“……蕭陽。”
蕭爺眸色漸漸轉爲複雜,染墨般眼底極快閃過一抹欣慰之色,“你以爲你能困住我?你的人可以封谷一時,覺無可能完全封禁。”
那處從英宗時就歸他管了,他在谷中的勢力,就算是蕭陽爺完全無法連根拔起,起碼現在蕭陽做不到!
蕭陽玩味又帶有一絲挑釁說道:“你也承認我封谷一時,我怎麽就做不到完全封谷?蕭越請你來燕京絕不是僅僅請你參加我的婚禮,在你出手爲難我的王妃之前,想一想今日。”
顧明暖心中似塞了一塊蜜糖,再沒什麽可擔心的了,跟着蕭陽從容不迫的離去。
“這就是你的兒子!哈哈哈,我們的心血沒有白費,爲何我還會傷心?”
蕭爺摸了摸眼角,多年來隻剩下他一人,故人離世,他已經不知落淚的滋味了,今日他同蕭陽拔刀相向,心頭似被狠狠紮了一刀,盛滿了難掩的苦澀悲涼。
活了這麽多年,被蕭陽反制,陷入蕭陽媳婦設的陣法……他默默擦了擦身上的傷口,“下手真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