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暖不動聲色,對能屈能伸的夏侯靜越發慎重。
“不必多禮。”顧明暖坐下來,望着夏侯靜時,露出兩分好奇,卻也沒再說話。
夏侯靜抿了抿嘴角,慢慢挺直腰杆兒,漂亮的臉龐恢複幾分身神采。
這才是夏侯靜嘛。
她似等待顧明暖主動發問,一直沉默着。
一旁的馮招娣有點摸不到頭腦,夏侯靜不是很着急的想見顧小姐?怎麽見到了,反而不說話?
顧小姐倘若不好奇夏侯靜帶來的消息,怕也不會見她。
怎麽兩個人都似沒事人一般?
顧明暖淡淡一笑,端起茶盞輕輕寬茶……馮招娣打了個機靈,急忙上前道:“夏侯小姐無事的話,我送您出去。”
顧明暖扯了扯嘴角,好在馮招娣還記得基本的‘禮儀’,她固然好奇夏侯靜來拜訪的原因,但也不會讓夏侯靜占據先機,被夏侯靜牽着鼻子走。
眼下的狀況,真正着急的絕不是她顧明暖,而是在蕭越和蕭陽之間左右爲難的夏侯易。
就算夏侯靜才智雙絕,能謀善斷,畢竟隻是女孩子,無法違背夏侯易的選擇。
夏侯靜有種被捏住短處的感覺,顧明暖的眸子清澈淡漠,雖然露出出一絲好奇,并非很渴望得到她帶來的消息,且顧明暖神色平靜的宛若一灘湖水,讓人感覺不到她在意什麽,好奇什麽。
顧明暖可以不在意,她能繼續僵持下去嗎?
夏侯一族正在危急存亡的緊要關頭,走錯一步都有可能有毀家滅族的危險,顧明暖是堂堂正正的嘉甯郡主,又有平郡王顧衍和蕭陽做靠山,顧明暖隻要一句話就能讓夏侯靜在京城再無立錐之地。
夏侯靜在貴女中也屬于頂尖的,自視很高,此時在顧明暖面前如同啃了黃連一般,喉嚨發苦,半跪下來,“郡主,我貿然拜見您,隻求您救救我父親。”
“這話從何說起?今兒不是令兄大喜的日子嗎?能娶到靜北侯的掌上明珠,令兄豔福不淺,以後令尊同靜北侯結爲親家,輔佐靜北侯,升官封爵隻怕是指日可待。”
顧明暖神色舒緩,不急不徐,從她的話中聽不出任何的嘲諷意味,但夏侯靜卻感覺面若火燒一般,心頭很是窘迫,難怪靜北侯對她都是暫避鋒芒的,聽說每次都被顧明暖氣得吐血。
“家兄的婚事一直瞞着我父親,全是我母親一人定下來的,直到昨日迎親前,父親才知曉此事,大罵母親一頓,又要杖斃我哥哥……”
“夏侯小姐,我敬你是難得的智謀無雙的女子,願意撇下顧家的俗物見你一面。”顧明暖輕輕把茶盞撩到桌上,似笑非笑的說道:“拿着這些話來晃點我,夏侯小姐可真瞧得起我啊。”
夏侯靜臉若紅布。
“在蕭寶兒出閣時,我就在靜北侯府,看到代替令兄迎親的那隻大公雞被蕭烨一劍斬殺,然後又見到令兄心急火燎的親自上門迎親。我遠遠的看了他一眼,沒缺胳膊,沒斷腿,雖是顯得病弱了一點,但精神尚好,還遙遙的向靜北侯書房方向行家禮,口稱靜北侯爲嶽父!”
顧明暖的話令夏侯靜無地自容,籠在袖口的手指微微泛白,夏侯靜想過來顧家的種種可能,就是沒想到顧明暖今日會去靜北侯府?
好好的日子,顧明暖亂跑什麽?
她同蕭陽還沒定親呢。
就不怕外人說閑話?
夏侯靜垂下眼睑蓋住眼底的羨慕,以顧明暖如今在北地的名聲,世人隻會稱贊她,絕不會非議她不守規矩,品性高潔,忠貞果敢的嘉甯郡主身上怎麽可能有污點?
尋常的規矩已經約束不了地位超然的顧明暖了。
“我……沒想到郡主去給蕭寶兒送嫁。”夏侯靜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深深吸了兩口氣,擡眼看向依然平靜的顧明暖,急促的說道:“父親杖責我哥哥是真的,他根本不願讓蕭寶兒進門,也從未想過背叛四老爺。”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吧,夏侯易既然跟了蕭陽這麽多年,又豈會看不透蕭陽的冷酷無情?
看不出蕭陽深不可測的實力?
“是真的,這門親事從頭到尾我和我父親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母親自作主張。”
夏侯靜喘着粗氣再一次強調,“更貼都換了,我父親再不喜,那也是靜北侯的愛女,别說我父親,就是北地其他官員也不敢明着拒絕靜北侯,把蕭寶兒拒之門外啊,何況在北山山腳發生的事情……我哥哥是要承擔一部分責任的。我爹說既然他毀了蕭寶兒的清白,就得善待她。”
顧明暖深思片刻,直接道:“既然令尊已經讓蕭寶兒進門,讓令兄承擔責任,夏侯小姐還來見我做什麽?蕭……蕭寶兒也是燕王殿下的侄孫女,你們善待她一些也就是了。就算她将來有什麽,自有她父兄出面,以我同蕭寶兒的交情,怎麽都輪不到我出頭。”
就算她嫁給蕭陽,成了蕭寶兒長輩,她顧明暖也沒善心拯救蕭寶兒。
夏侯靜口中更覺苦澀,“不瞞郡主說,自從上次馬場我哥哥驚吓郡主後,父親已經多日不曾見過蕭四老爺了……您許是不知,燕王殿下從來不曾私下見過女子,我縱然有心爲父親澄清誤會,也是見不到他的。”
顧明暖心中泛起一絲甜蜜,“你想說令尊是忠誠于燕王?”
“是的,是的,還請郡主代我父親陳述燕王殿下,縱然我哥哥娶了蕭寶兒,夏侯一族始終謹記身份,不敢遺忘初衷。”
夏侯靜話語極是懇切,令人有幾分動容。
可是顧明暖卻一句都不相信!
夏侯易倘若淪落到被夏侯夫人擺弄的地步,早就被蕭陽舍棄了。
夏侯夫人連夏侯靜都糊弄不了。
他們不過是既懼怕蕭陽,又不想放棄娶到蕭寶兒的好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