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們齊齊把長寬的紅鼓抗在肩頭。
不僅城中的百姓奇怪,便是守在城頭的将士們也一個個一臉困惑,蠻族留給他們半個時辰考慮,是戰?還是投降?
城外蠻族罵戰很兇,聲音穿透城牆擴散開來,蠻族希望以此瓦解城中百姓的抵抗意志。
他們本來是偷偷南下突然襲擊,雖然不知爲何靜北侯所屬無視他們南下,但此番偷襲北地重鎮,蠻族自然希望以較小的代價得到最多的好處,比如糧饷,布匹,女人和奴隸。
無論城中的百姓是戰還是投降,蠻族早就定下入城不封刀的決定。
畢竟這些年,靜北侯府狠狠打擊他們的氣焰,死死卡住各個關隘,讓他們隻能困在偏遠之地,無法随意進出北地。
眼見花花世界無法進入,好不容易又有南下的機會,圍攻北地重鎮的蠻族怎能輕易放過此地百姓?又怎會不用燒殺搶掠洩憤?
何況今年草原上頻頻遭災,水草不盛,牛羊得了不知名的瘟疫死傷大半,蠻族倘若不南下搶掠一番,今年他們都得餓死。
夏侯總兵撫着城牆的垛子,向下看去,果然見到了從馬車中走下來的顧明暖!
方才馮招娣一番表現是顧小姐安排的。
一向嚴肅的夏侯總兵唇邊含笑,眼裏盛滿敬佩之色,同趕過來助戰的趙知府道:“我們主子眼光真好!你我在顧小姐這個歲數,還隻想着出風頭,揚名立萬,顧小姐尚未及笄已經有看破權勢名聲的沉穩了。”
趙知府連連點頭,“視名利如糞土?說的容易,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
方才顧明暖出面動員百姓,未必就沒馮招娣做的好。
她冷靜的放棄揚名立萬的好機會,一來馮招娣的身份确實比她适合,二來她不希望埋沒馮招娣的才幹。
不管城池能不能守住,憑馮招娣方才那番話,北地武将中必然有馮招娣的一個位置!
“叫嚷天意那人是不是你們安排的?”趙知府輕聲問道。
夏侯總兵翻了白眼,敬畏的指了指碧藍天空,“天意如此,豈是人爲?”
趙知府心中湧起一絲的火燙,聽到夏侯總兵幽幽一歎,“老天爺的寵兒,誰能與之争鋒?”
此時顧明暖已經爬上大鼓,城上城下的人火熱的目光齊齊落在她身上。
議論聲漸漸消失,就連城外傳進來的罵戰聲都仿佛被隔絕反彈回去一般,所有人自覺不自覺的仰望着站在紅鼓上的女孩子,一道曼妙神聖的影子直接落到他們心頭。
她是誰?
怎麽會那麽漂亮?!
離着遠的百姓根本不可能看清女孩子的全貌,隻能隐隐綽綽瞧見一抹黑影,可就算看不清,他們也認爲女孩子身上聚集世上所有的靈氣,鍾靈毓秀,天之嬌女!
她一舉一動尚好的水墨畫,别具美感。
“我們有福了!”
趙知府和夏侯總兵眼底宛若火焰燃燒,年過四十且身居主政一方大員的他們似剛剛及冠的青年,狂熱沖動,頂禮膜拜那道已經深入人心的倩影。
他們會看到名動天下的祭天舞?
不,應該是祈福的戰舞!
以前夏侯總兵對顧明暖的祭天舞後受到的追捧,不以爲然,總覺是南陽顧氏爲顧小姐揚名,舞姿再優美不過就是一場舞蹈嘛,長江以南的百姓隻看重歌舞。
今日他不這麽想了,一曲戰舞,上能激勵鬥志,下可安民心。
莫怪當初楚太祖開國時,曾讓最出色的女孩子跳舞。
顧明暖身上的厚重玄服把自己包裹的不漏一絲肌膚,跳祭天舞的衣衫被顧明暖收起放在了顧家,她身上穿的玄服不如當日趙賢妃傾國朝之力裁剪的衣裙,可也是她特意設計的,結合了不少北地特色。
論起穿戴來,顧明暖自信比趙皇後更精通一些,在刺繡服飾上研究也更深。
唯一同祭天時一樣的就是她挂在腰間的寶玉了。
這塊寶玉是楚帝最最喜愛的貢品,誰都不舍得給,最後被當時的趙賢妃讨來做了玉佩。
顧明暖感覺到衆人癡迷的目光,默默歎息一聲,爲何她就不能安安靜靜做幕後的高人呢?
旁人知道她有此念頭,一定會嘲諷她生在福中不知福吧。
“我是南陽顧氏嫡裔六小姐——顧明暖!”
顧明暖,聽起來很耳熟。
“是年初跳祭天舞的顧小姐。”
“對,祭天舞!”
“皇後娘娘的義女,名下有涿郡等兩塊封地的顧小姐。楚帝封她爲嘉甯郡主,靜北侯蕭家也承認她的诰封。”
“涿郡可是有大金礦的。”
顧明暖在帝都種種神奇的事迹被反複提起,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會說上兩句,當然傳說總會有幾分誇張。
不過在如今國朝再難找到比顧明暖更有名望的女孩子了,就算是被北地百姓奉爲神妃仙子的靜北侯夫人殷茹都要差顧明暖一些。
不是殷茹不努力,而是顧明暖身上神奇色彩更濃。
殷茹屬于賢淑命婦的範疇。
顧明暖卻隐隐有神秘光環,宛若上蒼的寵兒,尤其是她站在萬衆矚目的高處後,所有看到她的人不自覺會寵她,追随她。
聽見世人的贊歎追捧,她隻覺得心好累,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她嘴角的不自然。
大紅鼓之上,又豎起六面一個正常男子身高的小鼓。
顧明暖袖口滑出一把白色大扇子,這把扇子同跳祭天舞時一樣的,“當日我以舞祭天祈福,懇請老天延續國運,降下福祉,今日我以戰舞再向上蒼祈福,上蒼賜福勇敢抵抗勇士,天命在吾,蠻族爲逆,此戰必勝!”
“必勝,必勝!”
“天命在吾,天命在吾。”
這份狂熱猶如一股洪流,請客席卷整座城池,仿佛空中都扭曲了,一束七彩光華隻應在顧明暖身上,城中的喊聲徹底壓下蠻族的叫罵。
蠻族首領露出驚恐詫異之色,是誰?是誰在鼓動北地百姓的士氣?